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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车

2022-05-14  本文已影响0人  丁香胡同

对于西北的村子而言,我们村的地理位置算是十分优越了。在没有开通北边的高速公路和沿河的滨河路之前,村子南边的三一六国道代表了当时的主干道,与国道几步之遥的则是大名鼎鼎的陇海铁路线。以村子为出发点,往西十五里路就是县城,我们称之为上;往东十五里路则是镇子,我们称之为下。熟人们见面后,最经常的问候语就是“你上来嚒”或“你下来嚒”。

传统的农耕,过了正月大年就得准备当年的庄家了。父母的勤劳现在看来是近乎疯狂的,记得有很多次,腊月三十别人都在准备年夜活动,父亲还会再备上一车的粪拉到地里。而在很看重过完年的农村,父母进地的时间总是不会等到十五过完。对于小时候的我们而言,如果能和父母一起享受几天彻底不用去地里的日子,便是特别美滋的事了。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父母对于土地从来不糊弄,不管种什么,都像照顾孩子一样地精心照看。在已经普遍用牲畜犁地的阶段,父母还是会用铁锨一掀一掀的翻地,把草根一根一根地往外挑。土地也从来不糊弄父母,只要不是种子的问题,家里的庄家总是长得很好。

一般过了端午,地里的作物就开始陆续长成了,有的如菜籽、麦子就直接收到了家里,而蔬菜类的经济作物则是要贩卖到集市上去的。县城单日逢集,镇子双日逢集,作为整个农业生产链的最底层一环,真正的农民很少有功夫把蔬菜摆着零卖,一般都是赶最早的集,在天不亮前已到集市卖给那些蔬菜贩子,再由他们零售或者发往更远的地方。

早集那是真早,母亲一般会在三点左右叫醒大家,在迷迷瞪瞪中穿好衣服,喝上一碗烧的鸡蛋汤就准备出门了。那会儿的赶集只有三种方式,背篼背着,自行车托着,架子车拉着。对于家里的作物,基本都是成熟后用架子车拉着去的。满满的一车,轻则五六百斤,重的能上千斤,父亲在前面拉着,我们会在后面推着。记得小时候,对于推车并不是太感冒,因为在黑漆漆的夜里,除了两手搭在车后面使劲,剩余的就只是看到两个一前一后的脚面了。唯一有盼头的就是每翻过一个村子后,就知道离目的地又近了一段。

在去镇子的路上,最难的就是大桥沟的那一段了。随着一段往下斜坡到达谷地,便开始了一段长距离的大坡度攀爬,那是一段骑自行车都得使出吃奶力气的路段,拉着近千斤的架子车,从坡底往上爬所要付出的气力可想而知。每次上坡后,父亲会让车子停下来歇会儿,那会儿只是觉得父亲力气很大,并没有想过会有多么的艰难。直到参加工作后,有一年回家去镇里的集市,重新感受了一下这段路,才真正体会到那每一步之艰难。

推车对我而言,是那时的美差。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去集市里转一转,好的话还能蹭一碗面吃,虽然很少能蹭上。对于勤俭持家的父母而言,每一分不必要的花销都是要省下来的,不过如果那天卖得好,从集市往外走正好路过面摊,父亲会让我们吃上一碗七毛的面,那个香可以坚持上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在我真正能帮上推车忙的时候,基本已是十来岁了。之前很多应该是母亲或者哥姐们在帮着父亲推,但大部分时候应该还是父亲一个人在拉或者父母在推,因为我们上学的话,父母是不会让我们夜间起来去帮忙的。现在想来,父亲那会儿拉那么重的一车,翻越大桥沟的每一步是何其的沉重!

歌曲《父亲》里有一句“父亲是儿那登天的梯,父亲是那拉车的牛”,当初听来心潮涌动,如今再听却是异常的心酸。就是在那么一个环境与阶段,父母硬生生地把这个家拉了起来,让孩子们都走了出来。如今我也已为人父,恐怕很难让孩子再感受那种凌晨三四点的推车,但我希望等他懂事后,能来大桥沟看看爷爷当年走过的这段路,来踩一踩当年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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