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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五十七·汉纪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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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九,壬子(172年)—庚申(180年),共9年

孝灵皇帝上之下

熹平元年(壬子,172年)

1.春天,正月,刘宏到达原陵(光武帝刘秀的陵寝)。
司徒掾陈留人蔡邕说:“古时候是没有坟墓前的祭祀礼仪的,所以一开始我看到西京朝廷在陵园中有墓祭典礼时,还觉得太过繁琐铺张,应当有所简化。
如今来到原陵一看,气势恢宏又静谧肃穆,祭祀礼仪既表达了对先帝的哀思又展示了汉家的威仪,孝明皇帝(刘庄)对光武帝的一片孝心在看到这些以后,完全具象化的表现出来了。
或许这就叫做‘礼仪虽然繁复,但是绝不可减省’吧!”
2.三月壬戌日,太傅胡广去世,享年八十二岁。
胡广生前,太傅、太尉、司徒、司空这“四公”之位已经做了个遍,在职三十一年,辅佐了六任皇帝(汉安帝刘祜、汉顺帝刘保、汉冲帝刘炳、汉质帝刘缵、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深得皇帝的信任与礼遇,每次因为天灾异象之事罢免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再次被启用或提拔。
天底下有不少名儒贤士受到了胡广的征聘,他的老部下陈蕃、李咸也都是出了名的忠良之臣,并跻身于三公之位。
胡广对于前代王朝发生的事情和规矩仪典烂熟于胸,法律法规、条文规范也尽在掌握,因此京师之中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只要有不清楚的,就去问问伯始(胡广 字 伯始);既不偏激也不消极,胡先生天下为公。”
虽然胡广凭借着他的博闻广识和温润谨慎在社会上美誉不断,但是他总是保持着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尽量不得罪宦官、常侍,有时候还顺着他们的意思说话,缺少一副铮铮铁骨和清高硬朗的气质,也就是因为这一点不足,让天下人对他稍有诟病。
3.五月己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宏下诏将年号从“建宁”改为“熹平”。
4.长乐太仆(负责管理太后宫中的车马)侯览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刘宏下令没收了他的印绶;侯览畏罪自杀。
5.六月,京师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6.窦太后的母亲在比景县去世,窦太后因此陷入了深深的哀思和忧愁之中。
六月癸巳日,窦太后在云台驾崩。
宦官对窦氏一族恨之入骨,他们把窦太后的尸身装在衣车上运到洛阳城南边的馆舍之中安置,在那边停灵了几天之后,曹节和王甫前往处理下葬事宜。
曹节、王甫原本打算用贵人的墓葬礼仪来安葬窦太后,刘宏说:“窦太后立我为帝,使我成为了统领天下的人主,让我来继承大汉的江山社稷,这一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怎能仅仅只用贵人的礼仪来下葬呢!”
在刘宏的坚持下,按照太后的礼仪完成了窦氏的葬礼。
曹节等人还不罢休,不想给窦太后一个正统名分,不愿意让她和汉桓帝刘志葬在一起,因此提出让冯贵人作为刘志的合葬对象。
刘宏把公卿大臣都召集到朝堂上来讨论此事,由中常侍赵忠负责主持会议。
当时太尉李咸正在病中,得知宦官们想取消窦太后的合葬资格,也不顾身体的病痛,直接爬上车辇,手中拿着一只小碗,另一只手拿着杵子不停地捣着碗里的花椒(具有毒性),在离开之前,李咸对妻子和儿女们说:“如果我这次没法说服皇帝让皇太后与孝桓皇帝合葬,那么我就直接服毒自尽,绝不活着回来!”
朝堂上的大臣坐了几百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愿意当第一个发言的出头鸟。
赵忠厉声打破了这一死寂,说:“既然把你们叫来讨论,有什么话就快说!”
廷尉陈球说:“皇太后德泽广布,既是先帝(汉桓帝刘志)名正言顺、母仪天下的皇后,又是窦氏名门大族出身,应该与先帝合葬,这一点没什么好质疑的。”
赵忠轻蔑地笑了笑:“那就请陈廷尉写下来吧!”
陈球也不甘示弱,拿起笔洋洋洒洒的写到:“皇太后身为先帝(汉桓帝刘志)的皇后,温良贤淑、聪慧明达,是庇护天下人的母亲。
先帝驾崩后,强忍着悲伤与心痛,从众多皇子中选择陛下继承汉室的宗庙社稷,让大汉后继有人,其功德和美名当世有谁能比得过?
然而先帝驾崩不久,皇太后就被卷入了陈蕃和窦武的案子之中,因为与窦武沾亲带故,也被连带着迁入了幽闭空旷的南宫之中。
现在皇太后不幸晏驾,早早的离开了大家,虽然窦氏一族罪恶滔天,但是从头到尾这件事与皇太后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仅仅是因为她姓窦,就不让她与先帝合葬,这只会招来天下人的非议和不满。
有人提出要将冯贵人与先帝合葬,我认为这万万不可取。
冯贵人的坟墓之前被人挖掘偷盗过,尸骨已经重新暴露于土壤之外,和贼人的尸身混在一起难以分辨,灵魂无法安息的同时也受到了盗贼的污染,受到玷污的尸身是没有资格与先帝合葬的。
况且冯贵人的祖上对国家也没有什么功劳和贡献,怎么可以与先帝这尊贵的帝王之身葬在一处?!”
赵忠看到陈球写下的东西,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然后冲着陈球露出了轻侮的笑容,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呦喂,陈廷尉这话说的真是妙啊!”
陈球说:“陈蕃和窦武含冤而死,皇太后窦氏没有任何罪过却被幽禁于南宫,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痛心疾首,我相信天下人对于这件事都愤愤不平!
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知道要得罪不少人,就算下朝之后要给我定罪处刑,我也心甘情愿!”
李咸说:“我也觉得皇太后应该与先帝合葬,我支持陈廷尉的看法。”
由于陈球和李咸率先表态,与会的公卿大臣也都纷纷站在了陈球这边。
曹节和王甫还在坚持不让窦太后与汉桓帝刘志合葬,他们俩说:“当初,梁氏一族作恶多端,梁冀终于得到了灭族的下场,梁皇后在驾崩后,下葬于懿陵;由于孝桓皇帝(刘志)对梁氏痛恨有加,后来将梁皇后的陵墓降级为贵人墓。
孝武皇帝(刘彻)废黜了皇后卫氏,最后与武帝合葬的是李夫人。
如今窦氏一族罪孽深重,皇太后窦氏怎么可能撇得清干系?她有什么资格与先帝(汉桓帝刘志)合葬呢!”
李咸再次上书指出:“章德皇后窦氏迫害恭怀皇后梁氏(汉和帝刘肇之母);安思皇后阎氏不仅毒杀了孝顺皇帝(刘保)的母亲李氏,而且还威胁到了孝顺皇帝的皇位——二人均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恶行。
即便如此,孝和皇帝(刘肇)从来没有提出过要给章德皇后单独下葬,孝顺皇帝(刘保)也从来没有提出要给安思皇后贬低封号。
至于废后卫氏,那是孝武皇帝(刘彻)在世时亲自下令废黜的,自然没有与武帝合葬的道理,这与章德皇后、安思皇后面临的不是同样的情况。
第一,窦氏并没有被孝桓皇帝(刘志)所废弃,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第二,她曾经代理过一段时间的国政,那段时间国家相对而言还算太平安稳;
第三,陛下能坐上天子之位少不了窦太后的拥戴和支持。
这三点足以体现皇太后对保住大汉江山社稷起到了多么关键的作用。
皇太后真心把陛下当做儿子来疼爱、培养,难道陛下就没有把皇太后看成自己的母亲?
儿子废黜母亲的尊号,臣子降低君主的尊号,这是完全不合理也不道德的事情,我认为皇太后窦氏应该在宣陵(汉桓帝刘志的陵寝)下葬,墓葬规格按照以往的规矩即可。”
刘宏采纳了李咸的提议。
7.秋天,七月甲寅日,桓思皇后窦氏在宣陵下葬。
有人在朱雀门上写了一段话:“大汉马上就要乱了!皇太后窦氏是曹节和王甫杀害的;当朝的公卿大臣都是些行尸走肉,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进忠言!”
刘宏派遣司隶校尉刘猛抓捕写这段话的人,要求他每十天来汇报一次抓捕情况。
刘猛觉得这段话写得很真实,说出了许多人心中不敢说的东西,所以并没有想把此人捉拿归案的意思。
过了一个多月,在朱雀门上留言的那个人还没被逮捕,于是刘宏认为刘猛没有尽心尽力的办案,便将他贬职为谏议大夫,任命御史中丞段颎接替刘猛为司隶校尉。
段颎上任后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期,为了展现自己的办事能力和效率,段颎立刻发兵到各地紧锣密鼓地搜捕,光是太学院中的学生就抓了一千多人。
曹节为了让刘猛更加无法翻身,便指使段颎找了个别的罪名弹劾刘猛,于是刘宏下诏将刘猛发配到左校服刑。
早年间,司隶校尉还是王寓,宫中的宦官、常侍就是王寓的大靠山。有一次,王寓去找太常张奂,想让他在刘宏面前引荐引荐自己,结果遭到了张奂的严词拒绝,从那以后,王寓便对张奂恨之入骨,在党人风波期间,王寓诬陷张奂与党人有勾结,于是张奂被罢黜并禁止为官。
在建宁元年(168年)时,张奂与段颎为了到底是招降羌人还是剿灭羌人这个问题出现了分歧,因此二人之间的关系急转直下,出现了很深的裂痕。
后来,段颎当上了司隶校尉,想借着手中的权力把张奂驱逐到敦煌郡去,然后好好整一整他以解心头恶气,然而张奂给段颎写了一封求饶的书信,心中言辞真诚、卑微,让段颎一下就心软了,于是张奂在段颎手上逃过一劫。
早年间,魏郡人李暠身为司隶校尉时,杀了自己的仇人扶风人苏谦;苏谦的儿子苏不韦直接将父亲的尸身草草埋在土中,并没有用一口像样的棺材给父亲下葬,然后更名改姓,四处结交英雄俊杰、豪强宾客,打算将来找李暠报仇。
过了一段时间,李暠被提拔为大司农,苏不韦躲在乘放秸秆杂草的仓库之中,偷偷凿出了一条通往李暠卧室的通道,趁李暠不在家的时候,钻出地道来到李暠家中杀了他的妾室和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李暠得知家人遇害,吓得魂飞魄散,他完全搞不清楚苏不韦是从哪里进入家里的,只好在府内的地面上铺满木板来提防苏不韦的入侵,睡觉也时刻保持警惕,一个晚上恨不得要换九个睡觉的地方。
苏不韦至此还不解气,跑去把李暠父亲的坟墓给破坏了个稀巴烂,把他父亲的尸身挖出来砍去头颅,然后在闹市中立了个标杆,将李暠父亲的脑袋高高挂起来示众。
李暠发兵四处捉拿苏不韦,但是怎么都抓不到,最后李暠急火攻心,吐血身亡。
后来朝廷颁布了天下大赦的诏命,苏不韦身上的罪名也消除了,至此他才回到家中给父亲苏谦正式举办葬礼。
张奂与苏谦一家的关系很好,而段颎与李暠是很亲密的朋友,为了给友人李暠报仇,段颎征聘苏不韦为司隶从事,苏不韦知道段颎和李暠十分要好,如果真的成了段颎的手下,小命肯定就玩完了,于是苏不韦推脱说身体不好拒绝了段颎的聘用。
段颎眼见苏不韦不上当,气的怒火中烧,便打算让司隶从事张贤去到苏不韦家中将他除掉。
在派出张贤之前,段颎先带着鸩毒去威胁张贤的父亲,说:“你儿子张贤要是没有抓到苏不韦,那么你就把这个喝了吧!”
张贤为了保住自己父亲的性命,只好用尽全力捉拿苏不韦,成功将他带到了段颎面前;最终苏不韦全族共六十多人,全都被段颎诛杀。
8.当初,渤海王刘悝被贬为“癭陶王”的时候,托中常侍王甫帮助自己恢复原来的爵位,并许诺说事成之后有五千万钱的重金赏赐,后来汉桓帝刘志确实重新将刘悝恢复为“渤海王”,然而刘悝心里很清楚这其中王甫并没有出力,所以并不愿意兑现之前所说的那五千万,就这样,王甫便暗中记恨起了刘悝。
中常侍郑飒、中黄门董腾与刘悝之间往来密切,这些都被王甫默默看在眼里;经过王甫的暗中调查,获得了不少刘悝结交宦官的内情和证据,然后王甫便向段颎揭发了此事。
冬天,十月,段颎将郑飒关押进黄门北寺狱,然后王甫让尚书令廉忠写了一封栽赃文书:“郑飒等人谋图立渤海王刘悝为皇帝,妄图造反夺权,属于大逆不道之罪!”
刘宏下诏要求冀州刺史捉拿刘悝入狱进行审问核实,结果冀州刺史手段太狠,直接逼得刘悝自杀了。
刘悝的十一名姬妾、七十名子女、二十四名歌舞伎全都惨死在了狱中,渤海国的太傅、国相及以下的官员也全都被处死。
由于揭发谋反罪有功,刘宏封王甫等十二人为列侯。
9.十一月,会稽郡有一群以许生为首的贼人,在句章县大肆散布谣言、煽动人民反叛朝廷的情绪,纠集了一帮人发起动乱。
许生自称为“阳明皇帝”,手下聚集了一万多人。
刘宏派遣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发兵讨伐许生。
10.十二月,刘宏罢免了许栩的司徒一职,任命大鸿胪袁隗为司徒。
11.鲜卑人入侵并州。
12.本年,南·伊陵尸逐就单于(车儿)去世,他的儿子继任为新单于,号称“屠特若尸逐就单于”。

二年(癸丑,173年)
1.春天,正月,发生了严重的疫情。
2.正月丁丑日,司空宗俱去世。
3.二月壬午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4.刘宏任命光禄勋杨赐为司空。
5.三月,刘宏罢免了李咸的太尉一职。
6.夏天,五月,刘宏任命司隶校尉段颎为太尉。
7.六月,北海郡发生了地震。
8.秋天,七月,刘宏罢免了杨赐的司空一职,任命太常颍川人唐珍(唐衡之弟)为司空。
9.冬天,十二月,刘宏罢免了段颎的太尉一职。
10.鲜卑人入侵幽州、并州。
11.十二月三十日(癸酉),发生了日食。

三年(甲寅,174年)
1.春天,二月己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刘宏任命太常东海人陈耽为太尉。
3.三月,中山穆王刘畅去世,没有儿子承袭爵位,因此封国被移除。
4.夏天,六月,刘宏封河间王刘利的儿子刘康为“济南王”,确立为孝仁皇(刘苌,刘宏之父)的继嗣。
5.吴郡司马富春县人孙坚招募了一千多名精壮骠勇的武士,帮助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寅讨伐妖贼许生。
冬天,十一月,臧旻和陈寅在会稽将贼人团伙彻底击溃,成功将许生斩杀。
6.任城王刘博去世,没有儿子承袭爵位,因此封国被移除。
7.十二月,鲜卑人入侵北地郡,北地太守夏育带着匈奴的屠各种人追着鲜卑一顿猛攻,成功将其击破。
刘宏提拔夏育为护乌桓校尉。
过了没多久,鲜卑再次入侵并州。
8.刘宏罢免了唐珍的司空一职,任命永乐少府(负责管理永乐宫(即 刘宏之母董太后的宫殿)的内务财务)许训为司空。

四年(乙卯,175年)
1.春天,三月,刘宏下诏召集儒生修订《五经》中的文字,确立统一的教材版本,要求议郎蔡邕分别用古文体、篆书(秦丞相李斯、公车府令赵高、太史令胡母敬所创)、隶书(秦刑徒程邈所创)三种不同的字体将《五经》中的内容写下来,让人将其镌刻在石碑上,然后将石碑立在太学院大门之外,供学生们学习瞻仰,让后来的学生统一学习到正确一致的内容。
石碑刻好了之后,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前来观摩欣赏、临摹抄写,上千辆车马把街巷塞得水泄不通。
2.在党人风波过去之后不久,朝廷为了避免州郡之间的士人勾结起来搞小团体,定下了一项制度为:来自甲州的官员在管理乙州时,那么管理乙州的官员不得来自于甲州;与甲州之人有姻亲关系的人,不得管理甲州——这项制度发展至今,被称为“三互法”。
在三互法的推行之下,导致各州郡的官员任命有非常多的限制,选人用人异常困难,以至于幽州、冀州地区的官位长期空缺,长官迟迟无法到位。
蔡邕上书提出:“幽州、冀州是天下兵马、铠甲的培育生产之地,然而经过连年征战,这两地的资源消耗极为严重,经济实力严重受损、人民生活难以为继。
再加上现在幽州、冀州二地的长官长期空缺,基层官吏和普通老百姓处于一个群龙无首的状态,大家都盼能有一个父母官能带领他们从战乱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呢!
然而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三公府却迟迟不下达官员任命的文书,这让当地的吏民们怎么正常开展生产生活啊?
我对此感到不解,打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好多人告诉我说是要避开三互法中的限制,而且其他十一个州也存在同样的限制,在这样的规定之下,那十一个州的长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幽州、冀州人中挑选,而幽冀二州之人又不得互相到对面去任职,就导致了这两处选不上人的尴尬局面。
还有,幽州、冀州还规定了官员的任职年限,不足规定年限的人还不得担任职务。
既要‘避嫌’,又有资历限制,搞得在选人用人上纠结迟疑,不知道到底该任用谁,以致两个州的一把手之位一直空缺,这么大的两块地方就这么陷入了无人管理、无人问津的状态,真是既让人担忧又令人感到荒唐!
在我看来,三互法限制的也太死了,这完全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如今陛下只需要明确法律条文、加强监管督查,那么即使您刻意让二州之人交叉互管,我相信这些长官也不敢结党营私、徇私枉法,更何况现在只是解除三互法的限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初,韩安国只是一个犯了罪的囚徒,孝武皇帝(刘彻)都能启用他为梁国内史;朱买臣只不过是一个靠卖柴火为生的低贱之人,孝武皇帝都能将他提拔为会稽太守——这都是因为武帝看中的是他们的才能,而不是这些人的出身,只要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和素养,对治理国家、安定百姓有极大的帮助,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去管‘三互法’呢!现在却要为了姻亲关系或者州郡来源,而限制了人才的起用和晋升,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希望陛下效仿先帝的做法,解除三互法的限制,也不要拘泥于资历、年限,把才华能力、素质品德摆在第一位,从州郡中选出德才兼备、能力出众的贤人来填补州郡长官的空缺,让当地吏民的工作生活尽快归位吧!”
刘宏没有采纳蔡邕的建议。
司马光点评:
【叔向说过:“一个国家要完蛋的前兆,就是制度变得无比繁杂苛刻。”
圣明通达的君主,不会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制度,选人用人秉持着“任用忠心可靠、贤德仁善之人”的原则即可。无论是对于朝中还是地方上的大臣,只要有功就赏赐,犯了罪就处罚,不会因为偏爱谁就滥赏或免罚,也不会因为偏恶谁就滥罚或者不赏。
在这样公平公正公开的管理原则之下,不用耗费太多的精力,就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君主掌握了管理臣民的本质,他们知道只有在公平、法治的环境之下,才能保证最大程度的稳定。
然而等到一个朝代发展到末期,到了即将衰落的边缘,君主选出来的臣子和官员基本都尸位素餐、滥用职权、徇私枉法,每当这时,君主就会颁布各种各样的禁令来约束人们的行为。
可是禁令越多、法令越繁复,却反而让有功之人被奸邪之徒玩法律的文字游戏来陷害,从而得不到奖赏;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却会通过钻法律的漏洞来躲避应受的惩罚——以至于贼人欺上瞒下,法律制度的效力全无,人民群众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从而演变为天下大乱的末世局面。
那么,这又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君主不知道管理臣民的本质,只知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做一些治标不治本的表面功夫,根本搞不清楚人民群众最需要的是什么。
汉灵帝刘宏时期,州刺史以及二千石官员像豺狼和老虎一样盘剥压榨底层的普通百姓,可朝廷呢?竟然还在紧锣密鼓的搞什么“三互法”,给官员的任职之路弄些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规则,束缚住人才的手脚。
站在当今回望过去,汉灵帝刘宏的这个做法简直令人发笑,也值得令人深以为戒啊!】
3.刘宏封河间王刘建的孙子刘佗为“任城王”。
4.夏天,四月,有七个郡国发生了严重的洪灾。
5.五月丁卯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6.延陵(汉成帝刘骜的陵寝)的园林发生了火灾。
7.鲜卑人入侵幽州。
8.六月,弘农郡、三辅地区发生了螟灾。
9.于阗王安国率兵攻打拘弥国,把拘弥的军队打了个落花流水,并且斩杀了拘弥王。
戊己校尉、西域长史发兵拥立拘弥王留在大汉做人质的儿子——定兴,为新一任拘弥王。
由于国家刚刚被于阗攻破,城垣残破、人民流离,经过了一番整顿和安抚之后,定兴手上也就只拥有一千多户人家。

五年(丙辰,176年)
1.夏天,四月癸亥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益州郡的蛮夷发生叛乱,益州太守李颙率兵将动乱平息。
3.刘宏举行求雨的大雩(音“余”)祭祀典礼。
4.五月,刘宏罢免了陈耽的太尉一职,任命司空许训为太尉。
5.闰五月,永昌太守曹鸾上书说:“所谓的党人,其实要么是德高望重、耄耋之年的名儒,要么是风雅清高、彬彬有礼的贤士,这些人都是天子辅佐的绝佳人选,都是利国利民且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然而这些德才超群、智谋绝伦的能人智士却被朝廷下令禁止为官,不少人成了亡命之徒、流落他乡,成为了被国家遗忘、废弃之人,岂不可惜!
就连谋反之人(指渤海王刘悝)都能被宽恕,党人只不过是因为说话犯了忌讳,又有什么其他十恶不赦的罪过呢?陛下怎么迟迟不愿开恩将他们的罪名免除呢?
我想,自然灾害屡次出现,水灾旱灾交替进行,大概就是因为党人含冤太久,一直得不到赦免的缘故。
希望陛下大发慈悲,解除党人身上的禁锢,这样您的天恩盛德才能庇佑天下之人,上天的愤怒和哀怨才会消失。”
刘宏看了曹鸾的奏疏后,气得直跳脚,当即要求司隶校尉和益州刺史将曹鸾关进囚车,押送至扶风郡槐里县的监狱,在狱中将曹鸾拷打致死。
随后,刘宏下诏要求州郡把那些与党人有关的在职人员再次进行大清查,包括党人的学生、老部下、父亲、儿子、兄弟等全都了被罢免了官职且禁止入朝为官。
这次的清查活动,连及了党人五属(由亲缘关系远近分为:斩衰、齐衰、小功、大功、缌麻)亲缘关系以内的亲戚。
6.六月壬戌日,刘宏任命太常南阳人刘逸为司空。
7.秋天,七月,刘宏罢免了许训的太尉一职,任命光禄勋刘宽为太尉。
8.冬天,十月,刘宏罢免了袁隗的司徒一职。
十一月丙戌日,刘宏任命光禄大夫杨赐为司徒。
9.本年,鲜卑人入侵幽州。

六年(丁巳,177年)
1.春天,正月辛丑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夏天,四月,发生了严重的旱灾,有七个州发生了蝗灾。
刘宏下诏要求三公弹劾贪官污吏,然后将其罢免。
平原国国相渔阳人阳球因为执法严苛残酷,被押送至廷尉监狱。由于之前九江郡盗贼动乱,三公极力推荐阳球,于是刘宏任命他为九江太守,上任后果然不负众望将动乱平息,因此刘宏此次特别赦免了他的罪过,并任命他为议郎。
3.鲜卑人入侵东部、西部、北部边境。
4.街市上冒出了几十个小商贩,说愿意到宣陵去给汉桓帝刘志守孝、哭丧,刘宏下诏将这几十个“宣陵孝子”都任命为太子舍人。
5.秋天,七月,刘宏罢免了刘逸的司空一职,任命卫尉陈球为司空。
6.早年间,刘宏很喜欢看文学书籍,十分沉迷研究诗词歌赋,受古时候的思想启发,自创了一本《皇义篇》,其中包含五十章内容。
刘宏让那些会写诗作赋的儒生们都来到鸿都门备选,再后来,又招来了一批会写小篆和鸟虫篆的文人——就这样,鸿都门聚集了几十名等待被刘宏接见的人。
侍中祭酒乐松、贾护在等待被接见的人里面混入了很多轻佻、无品行的趋炎附势之辈,这帮人就好打听家长里短、街头巷尾的八卦,而刘宏听到这些杂七杂八的民间小故事觉得十分新奇,越听越想听,于是给了这些嚼舌根子的人非常崇高的礼遇。
那时,刘宏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参加在郊庙中祭祀天地的典礼了,所以刘宏在要求群臣上奏陈述对治国的看法时,蔡邕递交了一封密奏,说:“一年中有五次迎节气的祭祀(正月祭祀春天,四月祭祀夏天,七月祭祀秋天,十月和腊月祭祀冬天)、南北郊祭祀天地的仪式以及在辟雍(皇家学堂)举行养老之礼,这三样活动对帝王来说非常重要,一国的思想文化就是靠着这些仪式流传下来。
但是有关部门找了许许多多的理由来拖延搪塞,诸如:诸侯王去世、宫内有人生产或者官吏生病死亡……靠着一些旁门左道的书籍上写的不知哪来的禁忌,阻挠了陛下举办重大礼仪的脚步,对一国礼法的权威和神圣有着严重的不良影响。
如今祭祀斋戒的礼仪应该以以往的礼仪规范为标准:祭祀天地时,斋戒七天;祭祀宗庙、山川神灵时,斋戒五天;小型祭祀时,斋戒三天。如果在斋戒的时间段内发生了不吉利或污秽灾异之事,则要君主解除斋戒状态,改由副手进行祭祀仪式;如果在斋戒的前一天发生了不吉、污秽之事,那么斋戒活动照常进行。
希望陛下遵守这一礼法规范,以消除上天降下的风雨雷电带来的灾厄。
“古时候,每三年由诸侯向天子推荐一名优秀人才,从孝武皇帝(刘彻)执政以来,先是让郡县长官推举孝顺廉洁之人(也称 孝廉),后来又让地方推举忠良贤德(也称 贤良)以及善于写文章(也称 文学)的能人,也就是从那时起,贤才智士层出不穷,文官武官百花齐放。
由此可见,我大汉朝廷招揽的人才大致分为如下几类:孝廉、贤良、文学。
吟诗作对、写赋绘画,这只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伎俩,要说这些会写写画画、吟吟咏咏之人中有几个真的有匡世济民、保境安国的大才,那还真找不出几个。
陛下在刚即位的那段时间,看了一些经书典籍,亲自处理了几天政务之后,就开始看这些诗文作品了。我知道,陛下这是想拿看文学书籍代替玩六博棋来放松身心,但是陛下沉迷诗词歌赋之外,还四处招揽这方面的人才挤占重要岗位,就显得有些不合适了。我认为这些人并不是能够辅佐陛下治国秉正的优秀贤士。
陛下下令招募词赋、作画、书法人才,天底下的人知道了陛下的喜好,争着上门自我推荐,以求博得您的青睐和欣赏,其中大部分都是些自编自创的文章诗词:
写得好的,也就只是引用了一些古时候的典故名言而已;
写得差的,满篇都是低俗俚语、市井俗话;
有的文章排比看似对仗工整,实则是冒名顶替使用他人现成的文章,只不过是一群抄袭、投机的小人而已。
我接受诏命,在盛化门审阅待诏们提交上来的作品,按照水平高低给他们排序打分,但是有时候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完,陛下就已经下达了任用提拔的指令,这着实令我疑惑不解。
然而,君无戏言,陛下已经下达的成命也不好再收回了,这些人陛下喜欢归喜欢、宠爱归宠爱,给他们一份俸禄将其养着就好,这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可千万不能让他们掌握实权,更加不能让他们到地方上去当老百姓的父母官。
当初孝宣皇帝(刘询)甘露三年(公元前51年)时,将儒生召集至石渠谈经论道;孝章皇帝(刘炟)建初四年(79年)时,在白虎观会集学者们传教讲学、解读经典——这两件事至今仍然是脍炙人口的美谈,如此筛选人才的方式值得陛下借鉴学习。
雕虫小技固然吸引眼球,也值得一看,但是孔子认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本事,对于国家的长久发展而言,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真正胸怀天下、忧国忧民的贤良君子,他的眼光应该更长远、格局应该更广大。
希望陛下能多征召一些对治理国家有帮助的、有真才实学的贤人,而不是仅仅拘泥于喜欢吟诗作对、谈论家长里短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前段时间冒出了几十个自称在宣陵给孝桓皇帝(刘志)守孝的孝子,结果陛下将他们一股脑的全都任命为太子舍人。
孝文皇帝(刘恒)当初规定过,服丧最多只给三十六天,往后即使是他的亲儿子(汉景帝刘启),也不敢违反文皇帝的规制,那么公卿大臣自然也只有遵守规定,即便心中对先帝的离去有多么不舍和悲痛,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哀思,服丧期满后便要停止哀悼。
您身为大汉社稷的继承者,属于孝文皇帝的后嗣,怎能违背孝文皇帝的规定呢?
况且那些说在宣陵守孝的人,只不过是些街市上身份低贱的小摊贩而已,这些人素质低下、人品卑劣,又虚伪又没有底线,再加上他们与孝桓皇帝(刘志)非亲非故,既没受到过孝桓皇帝什么特殊的恩情、礼遇,也没有拿过朝廷的一分钱俸禄,怎么就自愿为孝桓皇帝守孝?哪来这么深厚的感情呢?我想其中必有缘故,还不知道这些人心中到底包藏着怎样的祸心。
桓思皇后窦氏在即将下葬的那段时间,东郡出了一档子事,有个人强行掳走了好人家的妻子,他犯了罪之后便逃逸了,当地的官府全力出动、撒网逮捕,最后此人终于伏法。这件事情就发生在皇太后的服丧期内,可以看出,人心的险恶和奸邪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即使是在为皇太后的服丧期间都能发生这种无耻之事,那么又有几人能真心为孝桓皇帝(刘志)守孝呢?更别说一下子冒出几十个人了!
像这种无下限、不知羞耻的真实案例,真是说都说不完。
太子舍人,是负责教导、陪伴、服务太子的从属官,是与太子关系非常亲近的人,必须要选择品行端庄、为人高雅、才华超群的人来担任这个职责,怎么能选那些为了名利甚至愿意给一个无关之人哭丧的无底线之徒呢!
事关太子,是涉及一国未来发展的大事,而所谓的宣陵孝子只会成为影响国运的不详之人,陛下应该罢免他们的太子舍人一职,将他们全部放归田野,让天下人知道天子绝对不会被随便糊弄!”
刘宏看了蔡邕的奏疏之后,立刻在北郊筹办了迎接节气的祭祀典礼,并且在辟雍中举行了养老之礼。
随后,刘宏下诏把宣陵孝子的太子舍人一职改任为县丞(管理文书)或尉官(抓捕盗贼)。
7.护乌桓校尉夏育上书说:“从今年开春以来,边境已经受到三十多次鲜卑人的侵袭了,希望陛下能征调幽州各郡的兵力,让我率兵出塞讨伐鲜卑。
只需要两个春天、一个冬天,必然能把鲜卑全部剿灭。”
前任护羌校尉田晏因为犯了事被定罪服刑,后来刘宏赦免了他的罪过,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想要立下战功来表明对朝廷的忠心。于是田晏去找中常侍王甫,托他帮自己在此次军事行动中求得一个将领的职位。
王甫接受了田晏的请托,建议刘宏分一部分兵马给田晏,与夏育一同发兵,刘宏听从了王甫的话,任命田晏为破鲜卑中郎将。
然而这一任命引得许多大臣提出了不同意见,由于反对的声音太多,刘宏下诏要求群臣百官在朝堂上讨论此事。
蔡邕说:“讨伐少数民族,对于中原国家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不同的社会局面、不同的时期、不同的态势下,所采用的方法、造成的后果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有时能成功、有时会战败,不能完全按照以往的历史经验生搬硬套。
世宗皇帝(汉武帝刘彻)英明神勇,手下的谋臣深谋远虑、远见卓识,武将英勇善战、胆气过人,而且有孝文帝(刘恒)、孝景帝(刘启)给他打下的坚实的财富基础;然而即使凭借着名臣良将和雄厚财力,也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耗尽民力、掏空国库,折损了无数大汉将士,最终才勉强把匈奴赶出漠北,直至晚年,世宗终于一吐心中的后悔之意。
在这种实力强劲的时期,都无法完美解决少数民族的问题,更何况现在朝中人才匮乏、国库财货空虚,想要大举讨伐鲜卑,又怎么可能有好结果呢?
孝和皇帝(刘肇)永元五年(93年)时,北匈奴被赶跑投靠了鲜卑,因此鲜卑这一种族越来越强盛,过了不久,便占据了匈奴原先生活的地盘。
鲜卑队伍已经壮大至十万人,个个勇武矫健、能征善战,而且战术套路也快要被他们给玩明白了。
后来,我朝对于关隘要塞之地的管理有所松懈,放哨巡逻的频率逐渐下降,导致精良的兵器、铜铁,有好多都被鲜卑人给抢走。
还有不少在中原犯了罪的汉人,为了躲避官府抓捕,逃亡到鲜卑,给他们当起了参军、谋士。
由此可见,无论是从武器精良度上、还是从人才智谋上来说,都已经比曾经的匈奴进阶了不知道多少个层级。
段颎可谓是朝廷中数一数二的名将,从小便熟习军事,打仗这方面可谓是一把好手,为了讨灭羌人,也花费了十多年的时间;而如今的夏育和田晏不一定就能比段颎厉害,鲜卑也不再是过去那弱小的种族,现在夏育放出话来说只需要两年的时间就能殄灭匈奴,确实有说大话之嫌,一旦两军开展,是很难立刻停下来的,到时候人员大量伤亡,朝廷又得派出更多的士卒来支援,粮食也要从后方源源不断的征调、转运、供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简直就是为了边境的蛮夷而掏空中原的钱粮啊!
想判断如今大汉的军事实力如何,通过讨伐盗贼这事儿就能看出来,现在连内地郡县的盗贼动乱都平息不下去,还谈什么千里奔袭剿灭鲜卑呢?
边境少数民族叛乱,对于中原国家来说只不过就像是手上脚上长了皮癣一般,而中原空虚、困顿,那这可就伤到内脏了;目前盗贼问题都还没解决,内脏的病痛还没消除,就打算把大量的资源输送到边境解决皮癣问题,这是非常本末倒置的。
高祖(刘邦)被冒顿单于围困在白登山整整七天,吕后(吕雉)也被单于用傲慢轻侮之词羞辱,这远比如今鲜卑侵扰边境屈辱得多,然而高祖和吕后都强忍羞愤,保持着与匈奴的友好关系,难道如今陛下就做不到吗?
天地间形成天然的高山河流作为屏障,秦皇帝铸造长城作为隔断,大汉的先帝设置关塞堡垒,无论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人造的阻隔障碍,这一切都是为了将习性风俗截然不同的中原人和少数民族区分开。
只要少数民族做得不是太过分,不在中原腹地造成伤害,那么采用温和的外交手段来安抚就可以了,有什么必要与这些像毒虫野兽一样的人较劲呢?
即便我军真的能将鲜卑人击败,但是想要把他们灭种殆尽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我想,为了区区一个鲜卑小族,没有必要让陛下付出那么多的精力,没有必要搭进去那么多的钱粮和兵力吧!
孝武皇帝(刘彻)时期,淮南王刘安劝他不要讨伐越人时说过:‘一旦越人气血上头,非要与朝廷拼个你死我活,那么即使最后成功摘下了越人首领的头颅,而损失了哪怕一个汉兵,这都是大汉朝廷的耻辱。’
如果陛下真的征调兵役、整顿军队,发动大批的中原士兵前往鲜卑的贼地,万一有将士折损在鲜卑人的手上,那么大汉的天威岂不是正如淮南王刘安所说,将会遭到极为不良的打击吗?更何况,时移势易,我朝将领不如以往,而鲜卑之势更胜从前,战争一旦爆发,我军的损失不可估量,到时陛下的威严、圣朝的威名将何去何从?
希望陛下三思,切勿轻易发兵啊!”
刘宏并没有采纳蔡邕的提议。
八月,刘宏做出如下部署:
夏育从高柳出发;
田晏从云中郡出发;
匈奴中郎将臧旻带着南·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从雁门郡出发;
以上三位将军每人率领一万名将士,分成三路各自驶出边境二千多里。
鲜卑首领檀石槐要求三部首领带领各自的部众迎战,与汉军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最终夏育战败,不仅被抢走了军需辎重,就连符节也被打没了。
三个将军每人只带着几十名骑兵逃回边关,汉军的损失差不多有七、八成。
刘宏下令将夏育、田晏、臧旻关入囚车押送监狱,刘宏赦免了他们的死罪,将其废黜为平民。
8.冬天,十月初一(癸丑),发生了日食。
9.刘宏罢免了刘宽的太尉一职。
10.十月辛丑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11.十一月,刘宏罢免了陈球的司空一职。
12.十二月甲寅日,刘宏任命太常河南人孟𢒰(音“域”)为太尉。
13.十二月庚寅日,刘宏罢免了杨赐的司徒一职。
14.刘宏任命太常陈耽为司空。
15.甘陵人赵苞被任命为辽西太守,上任后,派人前去将母亲、妻儿全都接到辽西郡来。
在快要到达辽西郡的时候,队伍经过了柳城,当时正好有一万多名鲜卑侵入边塞四处作乱,赵苞的母亲和妻儿也落入了鲜卑人手里,成为了人质。
随后,鲜卑人便带着赵苞的家人向辽西郡攻杀而去。
赵苞率领二万名骑兵与鲜卑相对列阵,鲜卑人把他的母亲带到阵前给赵苞示威,赵苞看到母亲身陷敌营,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对母亲喊话道:“我做儿子的不孝啊!本来想把母亲接到身边来颐养天年,没想到给您来了这么大的灾祸!
我是您的儿子,更是朝廷的大臣,自古忠孝无法两全,我选择为国家讨伐贼人的话,就没办法顾及母子之情了!如果我为了私情而放弃了对国家的忠诚,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清我的罪过!”
赵母在对面遥相喊道:“威豪(赵苞 字 威豪),每个人都有自己使命和职责,你没有必要为了一点亲情而放弃为国尽忠的机会!你就努力做你该做的事情,别想太多!”
赵苞强忍着悲痛发兵与鲜卑作战,鲜卑在赵苞的奋力冲杀之下悉数瓦解,而赵苞的母亲和妻儿也全都惨死于鲜卑人之手。
此战结束后,赵苞上奏请求回到老家给母亲下葬,刘宏派使者前来凭吊,并封赵苞为“鄃(音‘书’)侯”。
赵母下葬完毕后,赵苞对同乡之人说:“我拿着大汉的俸禄,如果为了保住家人而向鲜卑服软,这不是忠臣所为。但是我牺牲掉母亲的性命,换取自己的军功和名声,只不过是个不孝子罢了!一个不孝之人,还配有脸活在世上吗!”
赵苞早已身心俱伤,本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让母亲入土为安,说完这句话,便立刻呕出血,死在了母亲的墓旁。

光和元年(戊午,178年)
1.春天,正月,合浦郡、交趾郡的乌浒蛮夷发动叛乱,他们煽动九真郡、日南郡的老百姓跟着一起作乱,因此不少郡县惨遭沦陷。
2.刘宏罢免了孟𢒰的太尉一职。
3.二月初一(辛亥),发生了日食。
4.二月癸丑日,刘宏任命光禄勋陈国人袁滂为司徒。
5.二月己未日,发生了地震。
6.刘宏设置了一个部门叫做鸿都门学,下令要求州郡长官、三公人员推举学生加入学院之中,被举荐入鸿都门学的人,有的被安排到地方上担任州刺史、郡太守,有的被征入中央担任尚书、侍中,有的人被封侯、赏赐爵位。
在刘宏的这一番操作下,加入鸿都门学的都是些没有真才实学的绣花枕头,所以当世的士人、儒者都不愿意与这帮人为伍,但凡沾点儿边都觉得丢脸。
7.三月辛丑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刘宏将年号从“熹平”改为“光和”。
8.刘宏任命太常常山人张颢(中常侍张奉之弟)为太尉。
9.夏天,四月丙辰日,发生了地震。
10.侍中的办公府附近发生了一桩怪事,有一只母鸡变成了公鸡。
11.刘宏罢免了陈耽的司空一职,任命太常来艳为司空。
12.六月丁丑日,有一团黑气从天而降,落入了温德殿的东屋,当时刘宏正在殿内,整条黑气有十多仗长,看上去像一条黑龙。
13.秋天,七月壬子日,玉堂后殿的庭院中出现了一条青色的霓虹。
刘宏下诏要求光禄大夫杨赐等人来到金商门(南宫崇德殿西、太极殿西均有金商门)问他们这些怪异之事的原因以及消除的方法。
杨赐回答:“《春秋谶》上说:‘上天降下蜺(即 霓虹),表示民怨沸腾,即将天下大乱。’
《春秋演孔图》中也说:‘刘汉作为天命的代理者,延续到四百年时,上天会为为此向刘汉提出褒奖,但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有天命代理期限的,汉室的天命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上天的名录上已经清清楚楚写着了。’
而且大汉延续至今,已经将近四百年了,马上要到天命终结的边缘,所以出现这些怪事也是很合理的。
还有,如今内宫中的女宠和宦官手握重权且擅自滥用权力满足私欲,为了自己和亲人的荣华富贵,做了大量见不得人的恶事,为了不让陛下知道,只好拿花言巧语来哄骗您,您早已被蒙在鼓中,根本就意识不到社会现在有多么动荡。
您在鸿都门下召见那些所谓的儒生学者,其实都是些品行卑劣的投机分子,他们随口乱编的诗词歌赋,得到了您的欣赏,便会促使他们更加变本加厉的胡编乱造;他们在社会上的影响力会吸引更多阿谀奉承的低贱之人来到您的身边献媚。事实也确实如此,仅仅只过去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这帮人的互相吹捧与推荐之下,基本上都步步高升了。
乐松和任芝素质低下、谄媚逢迎,被陛下任命为侍中和尚书;郤俭和梁鹄不知廉耻、毫无底线,受到了远超他人的爵位与封赏,得到了绝无仅有的宠爱。
那些真正才华过人、德行淳厚的忠良贤士,被这帮卑鄙小人排挤得在官场上无容身之所,只好躬耕于田间地头;他们嘴里说着、脑中想的都是唐尧虞舜般的贤明通达之语,他们的行为也都是清高风雅、特立独行——可是这些人却被陛下废弃不用,前途就这样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才能与智慧永远都没有重见天日的希望。
士人的头冠和腰带,穿在了完全不符合其身份的人身上;尊贵的地位和重要的官职,完全交给了不值得、不匹配的人。好在上天还没有完全放弃陛下,还没有彻底舍弃大汉,还愿意降下灾异希望陛下能引起重视、提高警惕。
《周书》上提到:‘如果有怪异灾变之事发生,那么:天子要把心思放在铲奸除恶、招贤纳士、保境安民上,诸侯要把心思放在加强礼法纲纪、信守承诺上,卿大夫要把心思放在做好本职工作上,士人百姓要把心思放在修生养性、自我提高上。’
希望陛下赶快清退那些投机取巧、趋炎附势、玩弄权柄的小人,多招揽一些贤才大儒、品行端正、志向远大的英俊之才吧!
在祸患刚刚萌芽的时候将其掐灭还来得及,千万不要犹犹豫豫、优柔寡断地放任灾祸发展蔓延,或许只有这样,上天的怒火才能平息,怪事背后隐藏的灾难才能消除!”
议郎蔡邕上奏:“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怪事,其实都是国家即将灭亡的征兆。
上天对大汉代理天命一事其实还是很认可的,它不希望大汉就这样消亡,所以多次用异象来当作对您的处罚,希望通过这些处罚让您醒悟,及时改正错误的行为,清退祸国的奸人。
黑气从天而降、霓虹出现在庭院之中、母鸡平白无故变成公鸡,这已经很明显的指向后宫中的女性,这些怪事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女人干涉皇权,应该引起陛下的重视。
陛下的乳母赵娆凭借着对您的哺育之恩,享有尊贵的地位和隆重的礼遇,红极一时、无人可比,仗着手中的权力对百姓进行了残酷的欺压和剥削。
后来又有永乐门史(永乐宫的护卫)霍玉,靠着董太后的喜爱和陛下的信任,在皇宫中作威作福,勾结奸人、鱼肉百姓。
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说一个什么叫程大人的人,据传言中所说,他做的那些脏事烂事,估计又是一个祸国殃民之徒。
陛下应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防这些自私自利、贪财枉法的小人,最好是立下规矩、颁布禁令,让想要做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付出相应的代价。
赵飞燕姐妹祸乱后宫,让孝成皇帝(刘骜)绝嗣;霍氏一族权势滔天,生出了谋反的念头——这都是陛下应该引以为戒的重要案例。
如今陛下身边的奸臣小人层出不穷:
太尉张颢,是霍玉引荐的;
光禄勋伟玮,在外是出了名的贪污腐败分子;
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音‘葛’)升,通过献媚讨好一时赢得了陛下的欢心,一夜之间地位和身份得到了飞升,成为了锦衣玉食的富家翁。
奸猾小人在位从而拖垮整个国家的例子数不胜数,希望陛下找机会把这些人全部换下来。如果您真的偏爱这些人,那么不要让其掌握权柄,这就是对他们最大限度的保护。
廷尉郭禧,是一位宽厚仁慈的长者;光禄大夫桥玄,是一位忠正刚直的贤臣——这两人如果成为陛下的左膀右臂,那么一定裨益良多,希望陛下多多向他们咨询政事。
宰相、辅佐就相当于君王的胳膊和腿脚,能承担起这些职责的人,那都是品性、能力、才华、道德各个方面出众绝伦的人才,这样的贤臣良佐应该在君王身边发光发热,不应该被艰险邪恶之人阻挡了为国效力的步伐,更不应该任由小人栽赃陷害、以构成杀身之祸。
为了展示陛下对灾异怪事的敬畏之情,我认为,尚方部门的那些精巧奇器的制作可以停一停,鸿都门学的那些诗词歌赋的吟咏可以歇一歇。
原本恪守孝道、品性廉洁的人,才有被推举为孝廉的资格,然而最近选上来的那些孝廉都完全不符合要求,陛下还为这件事大动肝火、批评三公,其实可以看出陛下还是分得清优劣善恶的。
可是如今有些人只是凭借着会写一些寻章摘句、无病呻吟的文章,就获得了越级提拔,这些投机分子当上了高官,自然就会无底线的给人开后门、送人情,公然徇私枉法、以公谋私。众人看在眼里,心中都对此愤愤不平,但是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
陛下喜欢看这些诗词、书法之类的文学作品,把它当做放松身心的娱乐无伤大雅,但是不应该让这些不入流的创作者挤占了拥有真才实学之人的发展道路。希望您放下自己的个人喜好,将工作重点放在处理国政、解决民难上去,也好让上天知道您分得清主次和本末。
天子能够约束住自身的行为和欲望,那么近侍、臣子、官吏也都应该争相效仿学习,低调行事、谨慎做人、踏实工作,不要再被名利权欲所迷惑,一心为国为民以求消除天灾。谦虚会受到上天的庇佑,完美则会受到反噬;低调会得到鬼神的福泽,夸耀则会惨遭败毁——这是《易经》教给人们的道理。
为了保证天子的权威与神圣,天子所说的话是不能轻易被外人知道的,如果君臣子之间的谈话内容保密工作不到位,那么对于君主而言,其威严和神圣则受到了影响;对于臣下而言,这些话被心怀不轨之人听去,则会有丧命的风险。
所以,微臣希望陛下不要把我的奏疏拿给别人看,不要让我对陛下、对朝廷的一片忠心遭到奸人的踩踏!”
刘宏看了蔡邕的奏章后止不住的叹息,随手将其放在桌案上,然后起身上厕所去了,当时曹节就在一旁侍奉,见刘宏暂时离开,便偷偷拿起奏章看了起来,看完后把其中的内容告诉了其他的常侍、黄门,于是蔡邕的想法基本都被那些宦官知道了。
后来,刘宏按照蔡邕的建议清退了一部分宦官,而这些人都知道背后的主使是蔡邕,因此都对他记恨在心,等着找机会报仇。
早年间,蔡邕与大鸿胪刘郃之间的关系闹得比较僵,他的叔父·卫尉蔡质与将作大匠阳球的关系也很差,而阳球正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婿,因此蔡邕和蔡质在宦官群体中是两个非常不讨喜的人物。
程璜让人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蔡邕、蔡质之前托刘郃办事,但是被刘郃严辞拒绝了,从此蔡邕心怀怨恨,背地里发表了很多怨恨的言论,打算找机会陷害刘郃。”
刘宏把这封举报信交给尚书,让人去责问蔡邕具体情况。
蔡邕明白过来自己的奏疏已经被宦官看到了,于是回复:“是我太笨,没有考虑到那封奏疏交上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就算陛下觉得我说的不对,至少也不应该让我的奏疏给别人看见,结果现在奏疏内容泄漏出去了,我也遭到了他人的陷害栽赃,果然,陛下看到这些诽谤就开始对我有所怀疑。
我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反正是个连儿子都没有的无牵无挂之人,如果能在世人心中留下一个忠臣的美名,就算死了我也脸上有光。
微臣唯一担心的就是以后陛下再也听不到忠臣的声音了!”
刘宏将蔡邕、蔡质打入洛阳监狱,程璜弹劾道:“抱怨天子、非议朝政,企图伤害朝廷命官,属于大不敬之罪,应当处以弃市之刑!”
弹劾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宏当即就准备予以批准,中常侍吕强心痛蔡邕无辜遭灾,拼了命的为他求情请命,刘宏也回忆起蔡邕奏章中的内容,终于心软了下来,下诏说:“免去蔡邕和蔡质的死罪,此二人及其家属剔去头发、戴上枷锁,发配至朔方郡,不在大赦天下的范围之内!”
阳球想让手下的门客前去暗杀蔡邕,但是门客们都仰慕蔡邕的高尚品格且感动于他对国家的一片赤忱之心,都不愿意接下这个脏活。
然而阳球是真想置蔡邕于死地,他给蔡邕沿途经过的州郡长官送去贿赂,委托他们迫害蔡邕,企图逼他自杀,没想到那些长官拿了阳球的钱,反而跑去给蔡邕通风报信,让他多多提防阳球以免遭害。
在众人的掩护和帮助之下,蔡邕保住了性命。
14.八月,有彗星出现在天市星附近。
15.九月,刘宏罢免了张颢的太尉一职。
16.司空来艳去世。
冬天,十月,刘宏任命屯骑校尉袁逢为司空。
17.由于宋皇后得不到刘宏的宠幸,因此后宫中的那些得宠妃子们都肆无忌惮的诋毁她,宋皇后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渤海王刘悝的王妃宋氏是宋皇后的姑姑,熹平元年(172年)时,刘悝被诛杀这事儿与中常侍王甫有关,因此王甫担心宋皇后会为了她姑姑宋氏而对自己产生怨恨之情,直接动了歪心思,打算陷害宋皇后一把,将她彻底除掉。
于是王甫说宋皇后搞巫蛊之术诅咒他人、以求宠爱,刘宏对此信以为真,下令没收了宋氏的皇后玺绶。
宋皇后主动来到暴室中接受处罚,过了没多久就在幽怨与愤恨中去世了。
宋皇后的父亲·不其乡侯宋丰和她的兄弟也都被刘宏下令诛杀。
18.十月三十日(丙子),发生了日食。
尚书卢植上书说:“第一,之前卷入党人风波的那些人,大部分人都是被冤枉的,希望陛下能予以宽恕,洗雪他们的罪名。
第二,宋皇后的家人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遭受了无妄之灾,连尸体都无法入殓,希望陛下安排人员为他们收尸安葬,让他们的魂魄入土为安。
第三,部分州刺史、郡太守一个月内多次升迁,太过反常,就算要晋升,也应该按照相关规定来确认他们的能力优劣再说,即使陛下认为让他们干满九年这个年限太过久长,那么也得在同一岗位上任职满三年再做考核调动。
第四,应该全面禁止开后门、求办事、行贿受贿等不正当办事途径;如果选人用人不得当、不称职,那么推举之人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
第五,天子掌握着全天下的资源和财富,没有私藏钱款的道理,希望陛下把重点放在治国安民上,不要把聚敛财富看得太重。”
刘宏并没有对卢植的奏疏予以任何回复。
19.十一月,刘宏罢免了陈球的太尉一职。
十二月丁巳日,刘宏任命光禄大夫桥玄为太尉。
20.鲜卑人入侵酒泉郡。
鲜卑的队伍越来越壮大,聚集的部落和种人越来越多,延边的郡县或多或少都遭到了鲜卑的掠夺和破坏。
21.刘宏下诏要求尚方部门在鸿都门学中为乐松、江览等三十二个人绘制图像并刻下赞文,以此来号召、激励学生发奋学习。
尚书阳球劝谏道:“乐松、江览等人之前只不过是一群名不见经传的低微卑贱之人,也就是靠着巴结权贵、讨好外戚、奉承陛下换来了现在的荣华富贵。
只是随手写一篇词赋,或者挥洒出满满一竹简的鸟篆,就被提拔到了郎中的位置,还获得了个人画像的殊荣,实在是不可思议。
混杂在其中的还有不少连笔都没拿过、桌案都没碰过的人,他们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口中吟咏的诗词歌赋到底是什么意思,甚至还找枪手来给写字帖,不知道有多少假货、赝品、抄袭作品夹杂其中,然而即使是这样低质量的所谓文人墨客,竟然也得到了陛下的赏识。明明只是一群臭鱼烂虾,却摇身一变成为了楷模和榜样。
天底下那些有见识学问、有真知灼见的人才,看到如此场面,不禁捂嘴偷笑;那些真正忧国忧民、胸怀天下的贤者,看到此种光景,不免哀叹惋惜。
给大臣画像,这是既是为了表彰臣子的功勋,也是让后人得以瞻仰学习,激励人们为国效力、无私奉献;追名逐利的势力投机小人写点小文章、作点小诗歌,竟然就能享有绘制个人像的无上殊荣,这种荒唐可笑的事情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太学和东官(位于南宫)这两座学府,就已经足够培养人才、宣传教育文化思想了,鸿都门学存在的必要性几乎为零,希望陛下赶紧将其取消,不要再继续招致天下人的非议。”
阳球的奏疏直接石沉大海。
22.本年,刘宏在西邸(西园中设置的一个官舍)中开放了“卖官”这一业务,不同等级的官职明码标价:
二千石级别的官职售价二千万钱;
四百石级别的官职售价四百万钱;
那些凭借能力获得官职的人,也需要花钱购买,但是可以根据能力素质的高低,以半价或三分之一的价格够买。
刘宏在西园中开辟出了一间库房,专门用来储存卖官赚来的钱。
如果有人来到西邸买县令之类的官职,不同地区的县按照经济条件、地理环境的好坏,有不同的价位。
有钱的人在买官的时候直接全款支付,贫穷之人可以贷款买官,等当了官之后再用俸禄加倍还债。
刘宏私自要求身边的宦官到外面偷偷卖三公九卿之位,三公价值一千万,九卿价值五百万,这些卖来的钱全都进刘宏自己的腰包。
在刘宏还是蠡吾侯的时候,生活非常困苦,手头紧巴巴的没什么钱,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总觉得钱不够用,还总是抱怨汉桓帝刘志没有存款,搞得皇家府库中都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于是想了个卖官的主意来存私房钱。
有一次,刘宏问侍中杨奇:“我和孝桓皇帝比起来怎么样?”
杨奇回答:“陛下与孝桓皇帝,就如同拿虞舜与唐尧相比一样。”
刘宏知道杨奇(杨震之曾孙)这话并非真心,略带不高兴地说道:“先生您这是在阴阳怪气是吧?真不愧是杨震的后人,您身故之后一定会有大鸟来给您送行的!”
23.南·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去世,他的儿子呼征继任为新单于。

二年(己未,179年)
1.春天,发生了严重的疫情。
2.三月,刘宏罢免了袁滂的司徒一职,任命大鸿胪刘郃为司徒。
3.三月乙丑日,刘宏罢免了桥玄的太尉一职,任命他为太中大夫,任命太中大夫段颎为太尉。
桥玄的小儿子在外游历的时候,被人给绑架了,绑架犯来到桥玄家中以他小儿子的性命为要挟,要求桥玄交出财货来赎人,遭到了桥玄的拒绝,并立刻报了官。
司隶校尉、河南尹把桥玄的家给包围了起来,但是由于绑架犯手上还拿控制着桥玄的小儿子,所以官兵们不敢逼得太狠,以免他情急之下伤害桥玄小儿子的性命。
桥玄见官兵们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的样子,气得瞪圆了眼睛骂道:“贼人犯法作恶就要逮捕入狱,怎么能因为我的儿子在他手上就妨碍你们抓贼的公务呢!”
说完便赶紧下令要官兵围上去捉拿绑架犯,成功将其捉拿,桥玄的小儿子也果然死于绑架犯之手。
经此一事,桥玄上书说:“只要有绑架犯以人质为要挟,我认为两人都应该直接杀死、不留活口,万万不可以用钱财将人质赎回,以免让绑架犯越发猖狂!”
从这往后,再也没有一起绑架案发生了。
4.京兆地区发生了地震。
5.刘宏罢免了袁逢的司空一职,任命太常张济为司空。
6.夏天,四月初一(甲戌),发生了日食。
7.王甫、曹节把持权柄,在宫中朝中作威作福,各种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通过利益的纽带与朝中、地方上的不少人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太尉段颎就是宦官利益共同体中的一员。
无论是朝中的九卿、校尉,还是地方上的太守、县令、长官之位全都已经被曹节和王甫的父亲、儿子、兄弟占据了个遍,这些人在任期间,滥用职权、以公谋私,对人民群众的搜刮和欺压一个比一个严重。
王甫的养子王吉当时是沛国国相,所作所为尤其贪残凶暴,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但凡他给人处以死刑时,必须要在囚车上将其分尸,然后把罪名公示给各个下属县;如果是在夏天处死犯人,那么会等到他的尸身腐烂发臭后,用绳子绑在尸骨上,拖着绕郡巡回一周。死者的惨状简直让人无法直视,老百姓看了都要连着做好几天的噩梦。
王吉在沛国国相这个位置上干了五年,手上的人命有上万条。
尚书令阳球每当想起王吉的残暴行径,总是愤恨地拍着大腿说道:“如果让我当司隶校尉,必然不会容忍这个家伙如此放肆!”
后来,阳球果然被提拔为司隶校尉。
王甫让自己的门生在京兆地区的集市上搞垄断,非法赚取了七千多万钱,京兆尹杨彪(杨赐之子)看不下去,直接将王甫的恶行举报给了司隶校尉阳球。
那时,正赶上王甫的休沐日,段颎得知杨赐举报后,便借着日食这件事弹劾了自己的罪过。
阳球来到宫阙前表示被刘宏提拔的感恩之情,然后紧接着检举揭发了王甫、段颎以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封榻等人的罪行。
四月辛巳日,刘宏下诏将王甫、段颎押送至洛阳监狱,一并逮捕入狱的还有王甫的儿子·永乐少府王萌、沛国国相王吉。
阳球亲自来到监狱中拷问这些人,能用的毒辣手段全都用了个遍。
王萌之前担任过司隶校尉,他对阳球说:“反正我们父子俩都是要死的了,但是再怎么样也该分个先后顺序吧!大人您多拷打拷打我父亲,别光打我啊!”
阳球都快气笑了,说:“你犯下的罪数都数不清,简直死有余辜,还管什么先死后死?竟然还想把用在你身上的刑罚加在你父亲身上?!你还要不要脸!”
王萌破口大骂:“你之前只不过是我和我父亲的一条狗!现在竟敢反咬你的主子?!我是倒了血霉,在你手上遭了难,你就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马上就轮到你!”
阳球气得火冒三丈,抓起一把土就往王萌的嘴里塞,然后下令要求一旁的狱卒铆足劲鞭打、踢踹王萌。
最终王甫、王萌父子全都被拷打至死。
段颎受不住严刑拷打,进行了自我了断。
阳球把王甫大卸八块,丢弃在夏城门旁示众,并且在一旁树立了一块板子,上面写着“贼人王甫”。
王甫家的财产全部没收充公,他的妻子和儿女也全都流放到比景县。
阳球处死王甫后,打算按照顺序处置曹节等人,于是给中都官从事(即 都官从事,京城官府的办事员,负责检举揭发违法官员)下令说:“先处置那些位高权重的奸邪之人,其余的往后再说。像袁氏这种所谓的世家大族,你们从事自己看着办,我就不管了!”
权贵豪强们听到这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子全都老实了,曹节等人连休沐日都不敢回家。
当时正好赶上汉顺帝刘保的虞贵人(汉冲帝刘炳的母亲)下葬,公卿百官都来参加她的葬礼,曹节在赴会的路上经过夏城门,看到了被曝露在街上的王甫的残肢,泣不成声,说:“我们内部自己起内讧、互相残杀都没关系,怎么让这个狗东西得了意!”
然后,曹节对常侍们说:“今天我们一起进宫,直接去找皇帝,不要进休息馆舍。”
于是曹节进入宫中后直接来到了内廷,告诉刘宏说:“阳球之前分明就是因为手段狠辣才被三公弹劾,罢免了官职,后来因为在九江郡讨贼立下了一点小小的功劳,又再次受到了陛下的起用。
这种有前科的人,一旦手握大权,就会开始为非作歹、放肆无度,很多人都会在他手上遭到残害,我认为陛下不应该让他继续担任司隶校尉了,免得更多人被迫害啊!”
于是刘宏将阳球调任为卫尉。
当时阳球正在巡查先帝陵寝的安保工作,曹节便让尚书令带着诏书前去找阳球宣读诏命,并且要求阳球火速回京接受任命、片刻不许怠慢。
阳球火急火燎的赶回京师,跪下磕头要求面见刘宏,说:“我不是什么清雅高洁之人,陛下赏识我,任命我为司隶校尉,那么我身上所承担的责任就是要铲奸除恶、禁暴安民。
我之前虽然处死了王甫和段颎,但是这两人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还不够让天下人解气。
希望陛下再多让我担任一个月的司隶校尉,我必然让那些迫害百姓、扰乱社会的恶人全部伏法!”
说完,阳球便磕头不止,脸上早已血肉模糊。
这时,从大殿上传来一声呵斥:“阳卫尉难道想违抗诏命吗!”阳球一再坚持和请求,都没有让刘宏回心转意,最后只好无奈的接受了卫尉一职。
从这以后,曹节、朱瑀等人便更加放肆了,再也没有人能对他们造成威胁和压制。
后来刘宏让曹节兼职处理尚书事务。
郎中梁国人审忠上书说:“陛下刚即位的时候,还没有能力亲自处理政务,所以皇太后(窦氏)在权衡利弊之下,决定代理陛下处理国政,中常侍苏康、管霸这两个把持权柄的宦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尽数诛灭。
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处死了苏康和管霸之后,打算把他们俩的同党也一并抓捕拷问,一门心思的想要肃清朝廷、整顿纲纪。
然而没想到华容侯朱瑀偷看了陈蕃和窦武的弹劾表章,担心这件事会牵连到他自己,于是编造出陈蕃、窦武要谋反的谣言,联结宫中的其他宦官图谋作乱、铲除忠臣。
宦官们为了自保,早已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在皇宫中带兵横冲直撞,夺走了皇太后的玺绶,将陛下胁迫到德阳前殿召集尚书、侍卫捉拿陈蕃和窦武。
在他们的一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谗言之下,陛下与皇太后的母子情分产生了裂痕,对国家忠心耿耿的陈蕃、窦武、尹勋等人也惨遭诛灭。
陛下还觉得这些官宦、常侍功勋卓著,给他们封爵裂地、礼遇有加,以至于他们的父亲、儿子、兄弟也都顺带沾了光,要么当上了地方长官,要么当上了九卿,甚至还有人当上了三公。
这些人身处高官重位,不想着为人民群众做实事,不想着为国家发展做贡献,完全钻进了钱眼里,完全被利益和权力冲昏了头脑:
聚敛财富、盘剥民众之事层出不穷;
建造华丽奢靡的府邸馆舍,甚至一连好几条街都成了他们的私有财产;
皇宫专用的河水他们也敢引入自己家中当做游玩、钓鱼的景观;
车驾规模宏伟、衣服装饰靡丽,差不过多快赶上天子的水准。
这些罪行够他们死一万次了!
然而朝中的公卿百官为了自保,对于这些却置若罔闻,没有一个人敢在陛下面前提及此事;地方上的刺史、太守为了自保,顺从宦官们的指示,无论是征聘进官府还是举荐至中央的人,都是宦官手上的关系户。
即使有真正的人才,也得不到起用,只能被这些品行低劣、能力低下的关系户所取代、排挤。劣币驱逐良币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正是因为如此,才蝗灾不断、蛮夷四起。
老天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已经忍气吞声了十几年,所以最近才不停地出现日食和地震,就是希望能让陛下意识到当前的社会局面有多么糟糕,然后将这些奸臣贼党全部诛杀。
商高宗当初看到野鸡飞到大鼎上鸣叫,受到怪异之事的提醒,更加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对待国务,最终成功让国家从低谷期再次回到了巅峰状态。
前段时间怪事频出、灾害频发,这就是上天在表达它的愤怒和不满啊,指望陛下能够及时醒悟呢!
王甫、王萌这俩奸邪父子被定罪处死,对于人民群众而言就好像处死了两个杀害他们父母的仇人一样,路人老百姓看了无不拍手称快。
然而陛下明知发生了这么多的灾异乱象,明知老百姓恨透了为非作歹的宦官,而现在您还是在包庇维护这些乱臣贼子,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秦二世胡亥信任赵高,导致了整个王朝的衰败和覆灭;吴王任用越国俘虏来看守船只,结果在吴王阅兵的时候,被守船人当场杀害。
陛下舍不得这些常侍,包容了他们的滔天罪行,一旦他们真的有了篡权谋逆的心思,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啊!
我身为郎官已经十五年了,眼里看得到朱瑀等人的恶行、耳里听得到人们对宦官们的痛骂,心里很清楚,他们犯下的罪名绝对不会得到老天爷的原谅。
希望陛下暂时割舍私情与不忍,把这些凶恶悖逆之人除掉,先让上天息怒了再说吧!
愿陛下将朱瑀交给有关部门进行拷问调查,如果我说的东西与他的供词不一致,那么即使陛下把我丢进油锅里处死、就算把我的亲人全都发配边疆,我也毫无怨言!”
刘宏并没有对审忠的奏疏做任何回应。
中常侍吕强是一个公正廉洁、忠诚可靠的人,刘宏封他为“都乡侯”,然而吕强拒不接受,并且上书说:“高祖(刘邦)早就立下过约定,没有为国家立过功劳的人不得封侯,这是非常明智的,因为赐官封爵这事是上天赋予天子的权力,这些赏赐是为了激励后人为国效力、保境安民的。
中常侍曹节等人,只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侍奉、驱走小臣罢了,品级低下、地位卑贱,靠着嘴皮子利索、会讨人喜欢而获得了尊贵的荣宠。陛下的宠爱和重用,迟早会把他们变成第二个赵高。依我看,这些人早就该被车裂了。
然而陛下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目,被他们的甜言蜜语所迷惑,不仅给他们爵位、土地,还将皇权分出一部分任由他们挥霍处置。
这些不知廉耻、唯利是图的小人一时间获得如此崇高的权力和地位,忙着让他们家里人沾光都来不及呢!
现在宦官满门都是金印紫绶的高官、命官,使得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利用职权作恶、结党,朝中、社会上的那些奸邪之人受到利益的驱使,渐渐汇聚到宦官队伍的门下,他们的势力范围就像滚雪球一样,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就是因为这些乱臣贼子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所以阴阳之气的平衡被扰乱、大片的农田被蝗虫啃食。
当然,陛下的爵位已经赏出去了,也不好再出尔反尔的撤回,我还在拿他们的爵位来说事已经没有什么意义,然而我之所以还坚持谈论这些,就是希望您及时止损,往后不要再做这种荒唐的决定了。
所以您赐予我的爵位,我绝对不能接受。
“陛下的后宫中光是采女(民间的良家女子)就有好几千人,为了供应她们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每天都要花费好几百金,这些钱都是人民群众的血汗钱,现在连老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还有精力去养活这群无用之人呢?
原本应该家境不错的百姓现在却穷困潦倒,这是为什么?是由于官府税收强度过大,从基层百姓那里收上来供给京师、皇宫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为了不受漏税的处罚,人民群众是肚子空空也不敢喊饿,冻得直哆嗦也不敢说冷,而陛下眼看着老百姓忍饥挨饿却无动于衷。
那些女眷整天在后宫中无所事事,即使是天底下的老百姓铆足了劲儿种地桑蚕,也供应不上她们的消耗和花费。
没有被您宠幸过的女眷可以放出宫外,以减轻供养她们的压力。
“前段时间,陛下把议郎蔡邕叫到金商门前问话,蔡邕不敢有任何隐瞒和欺骗,说得全是毫不避讳的真话实话,检举了不少奸党贼臣的丑恶之态;然而陛下没有做好保密工作,让宦官看到了蔡邕的奏疏内容,以至于使得这些心怀不轨之人对蔡邕一顿诋毁和排挤,把他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陛下在流言蜚语中相信了宦官们的栽赃诬陷,将蔡邕打入监狱、受到刑罚,他的家小也落得个流放边境的下场,您这不是辜负了忠臣的赤子之心吗?
大臣们看到蔡邕的下场,为了不遭到陛下的斥责,为了不被人派刺客暗杀,都一个个像哑巴一样,再也不会对事实说一句话了!陛下您难道不觉得身边进献忠言的人都少了许多吗?
太尉段颎,是功勋卓著、勇冠三军、能征善战的优秀将领,在边境待了那么多年,可谓是延边的活地图,连续为两任君主(汉桓帝刘志、汉灵帝刘宏)效忠效力,从青年时期就戍守边疆,终于在头发花白的年纪立下大功,位列显官。
陛下也认可他的战功,让他跻身于三公之位,然而只因为司隶校尉阳球的一纸诬告,就让他身首异处、家人流放——天下人都为段颎感到惋惜哀痛,功臣也都为此寒了心啊!
蔡邕应当得到陛下的重用,段颎的家人也应该重返故土,这样才能让忠臣感到一丝慰藉,人民群众的哀怨之声也会渐渐平息的。”
刘宏知道吕强说得这些都是为国家好,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采纳他的提议。
8.四月丁酉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9.武都郡上禄县县长和海上书说:“《礼记》中说,同曾祖但不同祖父、不同父的族兄弟关系并不亲密,早就已经分家了,在五服中都属于末位的亲缘关系。
然而如今的党人案竟然要连及党人五服以内的亲人,这已经违背了礼法规定,也不符合人之常情啊!”
刘宏看完和海的奏疏后稍有醒悟,于是下诏将与党人同一曾祖、不同祖父且不同父的亲戚全都解除了禁止为官的封禁。
10.五月,刘宏任命卫尉刘宽为太尉。
11.护匈奴中郎将张修和南单于呼征关系搞不好,张修找了个机会擅自将呼征给杀了,然后改立右贤王羌渠为新单于。
秋天,七月,张修由于不打报告擅自处死单于而获罪,被关押在囚车里送到廷尉监狱中处以死刑。
12.当初,司徒刘郃的兄长·侍中刘鯈加入了窦武的诛宦官计划,因此作为窦武的同党一起被处死了,永乐少府陈球劝刘郃:“您再怎么说也是刘氏宗亲中的一员,现在身居少府之位,也算是陛下的辅佐之一,您身上承担着多少人的期待和厚望啊!难道大汉社稷的兴衰与您无关吗?怎么能与宦官同声一气、只顾着明哲保身而已呢?
如今曹节这些常侍、黄门已经祸害朝廷久矣,多少忠臣良将栽在了他们手上,您的兄长刘鯈不就是受害者之一吗?曹节等人在陛下身边待得太久了,还不知道将来会闯下怎样的祸患,您应该上表向陛下请示,让他重新任命卫尉阳球为司隶校尉,按照其罪行大小以此将曹节等人捉拿归案、及时诛杀。
只要这些阴险狡诈、贪财好利的奸人能够全部除去,那么陛下自然就不会再被蒙蔽、蛊惑,我想,离天下太平稳定、人民幸福安康就不远了!”
刘郃说:“内宫中的那些奸党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就怕我们连计策都还没有商量好,就先被他们给加害了呀!”
尚书刘纳说:“既是皇室宗亲,又是朝廷命官,眼看着国家被奸人祸害即将面临倾覆的危险,竟然不出手相助,你还有脸当什么辅佐大臣?!”
刘郃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与阳球统一战线,计划诛杀宦官。
阳球的小妾程氏是中常侍程璜的女儿,阳球在密谋的时候无意中被程氏捕捉到了一些消息,通过程氏,曹节等人得知阳球他们在针对宦官群体商量着什么,为了知道更多的内情,曹节给程璜送去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然后胁迫他说出阳球的秘密。
程璜害怕被曹节迫害,于是把阳球的谋划和盘托出,于是曹节带着宦官们先下手为强,去找刘宏举报道:“永乐少府刘郃与尚书刘纳、陈球、阳球私下有频繁的书信往来,秘密谋划造反之事。”
刘宏大发雷霆,于是冬天,十月甲申日,刘宏下令将刘郃、陈球、刘纳、阳球打入监狱处以死刑。
13.巴郡地区的板楯蛮发动叛乱,刘宏派御史中丞萧瑗统领益州刺史发兵讨伐板楯蛮,但是没有成功击败叛蛮。
14.十二月,刘宏任命光禄勋杨赐为司徒。
15.鲜卑人入侵幽州、并州。

三年(庚申,180年)
1.春天,正月癸酉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夏天,四月,江夏郡的蛮夷发生叛乱。
3.秋天,酒泉郡发生了地震。
4.冬天,有彗星出现在狼星、弧星附近。
5.鲜卑人入侵幽州、并州。
6.十二月己巳日,刘宏册封贵人何氏为皇后。
刘宏将何皇后的兄长·颍川太守何进召回京师,任命他为侍中。
何皇后原本是南阳郡的一家屠户出身,被选入掖庭之后受到了刘宏的宠幸,生下了皇子刘辨,于是刘宏便册封她为皇后。
7.本年,刘宏下诏修建罼(音“毕”)圭苑、灵昆苑。
司徒杨赐劝谏道:“先帝修建苑囿都是有标准和规制的,洛阳城左边开辟鸿池,右边修建上林苑,既不过分奢华也不过度俭朴,保持刚刚好的水平就可以了。
如今修建的罼圭苑和灵昆苑所占用的城郊地盘,并不属于规范当中的地段。
原本肥美丰沃的土壤被破坏,放弃了它作为田园的用途,竟然把这种优秀的种粮之地用来豢养亲禽兽,曾经在这边劳作耕种的百姓遭到官兵的驱赶——我认为,心系天下、关爱百姓的民之父母做不出这种私自荒唐的举动来。
洛阳城外已经有五、六座苑囿了,完全足够陛下纵马驰骋、挥洒汗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捕猎游览活动一应俱全。
夏禹的宫殿朴素简单,太宗(汉文帝刘恒)为了一百金连露台都不愿意修建,这都是为了不劳民伤财、不影响百姓的正常生活啊!希望陛下能学习夏禹和太宗的美好品质,稍稍抑制一下游玩享乐的欲望,还人民群众一片安乐祥和的净土吧!”
刘宏看了杨赐的奏疏之后觉得很有道理,打算放弃苑囿的修建,他问了问侍中任芝和乐松这样可不可行,任芝、乐松回答:“周文王坐拥一百里地的苑囿,老百姓都觉得他拥有的土地面积太小了;齐宣王只拥有五里大的苑囿,而齐国的百姓都觉得这已经足够大。这是为什么?
就是因为周文王的苑囿是与老百姓共享的,所有人都可以在里面捕猎、种田、开采,那么人们当然就希望这个苑囿可以再大一点;而齐宣王的苑囿虽然只有五里,但这是他占用了人民群众原本的田地,转变为他私人独有的地盘,没有人愿意被侵夺地盘,所以人们都觉得即使五里也不能接受。
如今陛下的苑囿也是老百姓的苑囿,就算修建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不会有人抱怨的。”
刘宏听完喜笑颜开,马上下令继续修建。
8.巴郡地区的板楯蛮发生叛乱。
9.苍梧郡、桂阳郡的盗贼四处抄掠破坏,不少郡县沦陷。
零陵太守杨琁(音“旋”,杨乔之弟)造出了几十辆特殊形制的马车,在车上一排排放着装满石灰的大布袋,将这些布袋系在马的尾巴上;又下令制造战车,战车上摆满了发射弓箭的弩。
等到杨琁发兵与贼人团伙交战时,将战马列阵在前,顺着风向敞开布袋,石灰被吹得满天都是,贼人完全看不清汉军的战况如何;杨琁趁着盗贼被石灰遮蔽视线的时机,点燃绑在马身后的布袋,火势蔓延到马尾,战马受惊后拼了命地向前乱冲,把贼人的军阵冲得七零八落,然后杨琁下令弓弩车扣动扳机乱箭四射,战鼓声擂得震天响。
盗贼在战马的冲撞中、箭雨飞沙之中、鼓声的震慑之中慌不择路地四散逃开,杨琁在后方穷追猛赶,斩杀了数不清的敌兵,贼人首领的脑袋也落入了杨琁手中;此战,苍梧郡、桂阳郡的盗贼治乱得以平息。
荆州刺史赵凯嫉妒杨琁的战功,诬陷他“并非亲自督战讨贼,不应该获得军功”,杨琁也写了一封奏疏为自己证明辩解。
然而赵凯身后有宦官撑腰,宦官们在刘宏身边吹了一阵耳边风后,刘宏下令将杨琁关进囚车押送至京师,而且宦官还用各种途径阻挠杨琁上书申诉。
后来杨琁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咬破了自己的胳膊,以衣服为布帛写下了一封血书,明明白白的写下当初与贼人对战的地形、战术、战况等具体情况,并且明确指出赵凯诬陷自己的来龙去脉,找了个机会暗中让心腹之人把这封血书送到了刘宏手中。
刘宏下诏赦免杨琁的罪过,任命他为议郎,赵凯由于栽赃陷害而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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