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你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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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个90后曾经混过演艺圈的妹子，说话的时候老在用，“我年轻的时候”。她生活简单，早早结婚，喜欢看恐怖片但不敢一个人住。我想象不出她“年轻”时候的模样，于是，凌乱地在脑子里拼凑自己年轻岁月的触觉。

几天前，跟一个同一年进这家公司然后离职的小伙伴闲聊几句，她突然发来一大段文字，写道：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写道，"那一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并说，“送给你 共勉。虽然都是26/7的人了……”

我的同辈人，开始习惯以”不再年轻“自居。说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离30岁已经只有几年而已。

02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套话语体系影响了这片国民几千年。现在随没多少人深究，再把老祖宗的话拿出来奉为圭臬，骨子里，还是多多少少、深深浅浅地受着这遗风影响。

我有时候就在想。“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这种人生追求，在现代社会有谁能够真的办到？

罗振宇大把年纪了还在每天早上六点发语音，研究那些比他生的晚的商业新玩法、科技新发展；张曼玉直到现在没结婚，年纪不轻却仍然顶着大风欢快地唱到走音。

三十而立？若说是成家置业生子，那如今的年轻人大半没实现；如若是说找到自我的人生目标并开始向它迈进，那么可能也并不乐观——时代给予了我们越来越多的选择，除了回家挥锄头和成为天子臣以外，如今的我们可以选择太多太多的身份，要轻易敲定下来，谈何容易？

何况，三十岁说的誓言，三十岁立的目标，三十岁信的价值，五年之后可能就得推倒重来。

四十不惑，也是困难。我爸妈早就已经看不懂这个世界，看不懂我们看的英剧美剧，不明白年轻人不储蓄不爱稳定每天折腾个什么劲儿。处于市场之中的人也不明白，昨天还在聊的直播，可能明天就熄了火，资本的钱刚在一处滚热，立马得投到下个地方去。

几乎所有人都在表达着一种对未来不确定的无法预测。

所以，年龄这件事情在人生中的意义还有那么大吗？

20出头的美少女，玩转了直播挣个几十万几百万，一点不稀奇；90后创业者，九死一生，但毕竟也有活得好的那一小撮。那么从物质上来说，20岁左右就实现经济自由，并不是一朝白日梦。

在传统行业待了半辈子的资深行家，的确有着一身过硬的专业素质和经验积累，但进入一个新的领域，同样需要放下身段、从头学起。鼓励自己回到学生时代的谦虚、求知若渴。

所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人，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仅从他面对人生所持有的心态上，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二十岁的人完全不知天命，但又了解了一些天命；五十岁的人知了天命，可又在新的变化中感觉陌生，对天命失去了些许把握。

当然，说这话其实有些极端：不是每个人都热衷于加入这个世界迅速变化的潮流之中。

没错，任何人都可以选择不加入，但你绝无可能避免目睹这个席卷世界迅速变化的漩涡。你眼下的人生安定，但迟早遭受影响。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未来，都有可能使人产生一丝对既定事实的动摇。所以，你总得保持对变化的开放心态；要不然，就得被逼着变成这种心态。

早就已经，不是那个读过很多道理，就可以过好一生的时代。

03

因此，我有时候想，如果说儒家文化里曾经那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可以被看成是线性发展的话；如今这个世道，则完全是毫无章法的任意链接，甚至，都可以不在一个空间。

一个人在一座城市呆久了，疲了乏了，有足够勇气，完全可以换个地方生存；一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了，可能也做得吐血或者被技术更新抛弃了，开拓一个新领域，把其他爱好发挥成赚钱的本领，也是随处可见的正在发生；一段感情一桩婚姻厌倦了，一个人变了，走了散了并没有被栓着脚链……

所以，我们追求那种“成为CEO迎娶百富美的人生赢家”的线性人生有什么意义(如果那并不是你真的想要)？成了CEO，明天公司也可能就要倒闭；迎娶了百富美，明天可能还会因为荷尔蒙没释放完而出轨——

张爱玲说，“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子，里面布满了虱子”。说得悲情凄冷。

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如果仅此一次的人生在一个人眼里不过是内里布满了虱子的华美袍子，这只说明一个问题——这件袍子，这种人生，并不是他/她内心真正想要。

人生，可能并不是一件华美的袍子。至少，大概还有其他的可能，有的人的人生，大概是一条牛仔裤，越穿越有合身，越穿越有范；有的人的人生，可能是一件白衬衫，简单通透；有的人的人生，似乎是一套西装，体面讲究，走路带风；还有的人，一辈子可能要穿好多衣服，尝试各种不同风格，可能七老八十之后，还要穿穿破洞牛仔裤，打打耳钉，化化黑眼线……

任谁能披着内里爬满虱子的华美袍子站立一辈子？——在这个越来越少人在乎袍子多美的时代。

04

王小波早我们个几十年，活在那个艰难而贫瘠的时代。他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他大概还是感到了某种顿感的锤打，可因着内里不屈服的脾性，展露出一副混不宁的姿态。

那也好，混不宁，也守住了自己。他活到四十多岁的中年模样，还是像个年轻人。

所以，26/7又怎样？按现代人的寿命，可能三分之一都还没到。说不定关于你真正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也说不定过个几年你大梦初醒要换个姿态生活，更说不定未来的未来你会变成一个着什么衣裳的人。

二十六、七也好，三十六、七也好，四十六、七，还是五十六、七，在一个人自力更生之后，他/她完全有权力在任何时候选择一个新的起点，一个新的开端。换掉旧衣裳，披上新戎装。

别再追问年纪啦，尤其是对自己。

我们都还年轻，我们不必急着明天走到圆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