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狸猫
狸猫知道这回肯定活不成了。
它张牙舞爪,极力去作恐吓状,可心里毕竟是虚的。这几年,它的确是“风光”了,全村几乎到了谈猫色变的地步了。
不知何时起,村里来了一只狸猫,似乎是无家,有好几次我看到它出没在那处断壁残垣的老宅附近。老宅不知是何时的了,在我记忆中就一直存在,墙头长着几根不知何名的草,风一吹,东倒西歪。母亲从来不让我靠近老宅,村里也很少有人去,至于原因,母亲终究没对我讲。
桥头几个“砍大叉”的闲汉在谈论着明天刘五家小孩剃辫子的事。大嗓门红花家的那条哈巴狗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偶尔抬起头看一眼几位“砍大叉”的闲汉,便又趴下了。风似有似无的刮着,暮色来临了,几朵黑云挂在天边,村子宁静了。
刘五家很热闹,噼里啪啦鞭炮响,人声嘈杂,听不清在说什么。墙上挂着一块肉,二三斤重。狸猫在屋顶好久了。去还是不去?狸猫心里很复杂,这一去很可能会送命。可是已经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看着攒动的人群,狸猫一动也不动,唯有尾巴像一根枯枝无神经的摇摆几下。
听到哗啦一声,伴随着一道黑影,一片断瓦从屋顶掉落下来。
“这谁家的猫?”
“抓住非得打死它!”
“可恶。”
“......”
黄昏,我和堂姐在村口的路边。
“看,狸猫!”
“追!”
狸猫飞也似的跑去,我们穷追不舍。眼看要追上了,狸猫不跑了,它躺在一棵树下。这个举动是不常见,我和堂姐很惊愕,停了下来。
几声凄厉尖锐的猫叫声,让人不寒而栗,我和堂姐怯了。那声音煞是瘆人,我至今还记得。狸猫逃走了。
“我靠他奶奶,昨晚刚蒸的一锅馍,给败坏了!”大嗓门红花一声喊,趴在地上的哈巴狗猛地抬起头来,但又缓慢地趴下了,迷离的眼神依旧百无聊赖,这样的情景它见怪不怪了。
“不用说,那狸猫干的。”一个桥头侃大叉的闲汉附和道。
“我逮着非剥了它,这该死的猫!”伊怒了。二里半地外的一棵小草动了一下,似乎是风吹的。
傍晚又到了,村子宁静了。偶尔一声鸟叫打破这宁静,上宿的一只母鸡缩缩了头,咕咕叫了两下。老宅墙头的草东倒西歪,红花家的哈巴狗依旧百无聊赖的趴着。
我把屋后的老爷爷送给我的鹌鹑装在一个竹扎笼子里,很密,我看了看笼子,把它挂在了墙上。
村子里的灯逐渐熄灭了。我看了看老宅,墙头上的草被风时而摇摆几下,或有一声不知什么声响扰乱这夜晚,很快也就平静下去了。
天上几颗星在闪烁着,月亮被一块黑云遮住了。风好像停了,墙头上的那几棵也不动了。两处微绿的暗光在老宅的墙头上,像那几颗闪烁的星星。我屋里的灯光最终也熄灭了。不知过了多久,上宿的母鸡又咕咕了几声,随即安静下来了。
笼子依旧很严密,鹌鹑成了一堆毛,丝毫不见任何血肉的痕迹,它是怎么做到的。我怒了,决定去老宅,我要会会它。可上次那几声凄厉的叫声又在耳边想起,我犹豫了。我约“二杆子”一同前往,对此除暴安良的行为,“二杆子”欣然同往。我找了两根粗棍,“二杆子”打头阵,午饭过后,我们两个出发了!
老宅四周杂草丛生,久已不见人迹。“二杆子”用棍拨开草丛中的葛针,我两个缓慢前行。很近的一段路,大约走了很久终于到了老宅的门前。老宅的木门已经糟了,上面蛀满了虫洞,一把旧式铁索早已锈迹斑斑,似乎一碰就要倾倒。想起母亲对我说起不要靠近老宅的话,心中不免增添了几分畏惧感。不能打草惊蛇,我屏住呼吸,看了看残破的土墙,轻轻挥了一下手,对“二杆子”说道:“上!”“二杆子”领会了我的意图,右手扒住土墙,左手提着木棍,双腿一凳,轻轻越过了土墙。我亦效之。院内厚厚的一层枯叶,老宅的堂屋门虚掩着,不知何时糊的窗户纸早已破了几个大洞,望去皆是黑漆漆,并看不清屋内如何。我转过头看了看墙头上的那几棵草,纹丝不动。“二杆子”面无表情的觑了我一眼,我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我快镇不住了,得制造一些动静壮胆。我大吼一声:“上!”一脚踹开堂屋门,“二杆子”先是一愣,旋即提起棍就冲了进去。空空的屋内并无狸猫的踪影,只有墙角的四周被不知什么虫子打的小土堆。这狸猫太狡猾了,它或许有未卜先知的功能!落空的我只得悻悻而去。
落幕时分,我望着老宅的墙头,希望能看到一点动静。墙头上的草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发亮,然后逐渐黯淡下来,慢慢变灰,变黑,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说来也奇怪,自我从老宅归来后的十几天里,狸猫并没有再次出现,仿佛消失了。红花家的哈巴狗痴痴的望着桥头侃大叉的闲汉们聊过一个又一个话题,村子又平静了。
一日傍晚,天气燥热,桥头聚集了很多人神乎其侃,嬉笑纳凉。只听远处哇的一声哭叫声传来,几个好事的年轻开灯急忙去看。只见红花家的铁娃满脸惊恐,一只沾满油的手被几道血痕装饰着。红花急了,吃炸鱼怎么吃成了这个样子。大家纷纷讨论,不知是谁说起了狸猫,众人纷纷大悟。这还得了,狸猫敢伤人了!神侃之一的“楞头青”接着讲了一个猫妖尸变的传说,一瞬间众人炸开了锅。猫妖,尸变,鬼怪等话在村里面不胫而走。村里来了一个猫妖,一传十,十传百,豆子大的事到后来也如同西瓜一般,危言耸听在民间往往能发挥巨大的作用。村子笼罩在一股恐怖之中,夜晚很难见到在外玩耍的小孩了。
后来村里几个大胆的青年组织队伍去调查猫妖,都未见成效。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也过去了,猫妖似乎没有出现在村里,也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人们渐渐淡了这件事。偶尔谁家丢了鸡鸭,也没人去深究,只得狠狠抱怨几句。
村子西头的地里有几处养殖建筑,那是我叔的。近来我叔总发现刚下的小兔子总是莫名其妙的丢失。我叔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便怀疑上了狸猫。我叔从朋友那里借来一个一人高的捕兽笼,里面放上鲜肉,几乎看不出来是个陷阱。那天夜里,一切都似往常一样,村里很平静。布置好陷阱,检查一圈兔子圈,便去睡觉了。第二天,陷阱里面空空如也。我叔不甘心,知道第三天夜里,我叔听到兔子圈有奇怪的声音,急忙起来一看,一只狸猫,对,正是人们痛恨的那只狸猫。
狸猫知道这回肯定活不成了。它张牙舞爪,极力去作恐吓状,可心里毕竟是虚的。
关于狸猫的故事就到此结束了。村里又恢复了平静,红花家的那条哈巴狗依旧百无聊赖的趴在门口,桥头每日侃大叉的闲汉再聊着新的话题。我抬头看了看老宅墙头的那几根草,风一吹,东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