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

提防着，提防着，垃圾来了，污染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扔掉的样子，戚戚然撞满了眼。山白起来了，水黑起来了，太阳的脸黄起来了。

麦子枯枯地从土里钻出来，干干的，白白的。山沟里，山坡上，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土飘荡荡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挂满了垃圾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风里带着焦味儿；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塑料、塑料、塑料。塑料下成千成百的塑料微粒嗡嗡地闹着，大小的塑料飞来飞去。垃圾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塑料风”，不错的，像钢钳的手骟动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烧的塑料的气息，混着焦皮子味儿，还有各种污染的香，都在极度干燥的空气里酝酿。塑料将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呼啦啦的曲子，跟轻风流水应和着。村子里居民的鞭炮，这时候也成天烔烔地响着。

白色塑料是最寻常的，一处就是三两个。可别恼，看，像蝴蝶，像小鸟，像兔子，密密地乱扔着，树杈野草上全挂着一层塑料。塑料袋子却绿得发亮，扔掉的衣服也鲜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灰暗而嘈杂的夜。在乡下，小路上，广场上，有嗑瓜子慢慢走着的人，路上还有边走边吐痰的孩子，叼着烟晃悠悠。

村边垃圾渐渐多了，树上袋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嗑嗑瓜子，嗦嗦甘蔗，各做各的一份事去。“我有我的自由”，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后果！

污染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污染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污染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领着我们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