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急诊室

2017-09-07  本文已影响0人  guitarclara

平生第一次坐上救护车,是前几周某个周一的半夜。父亲由于射频消融心脏手术,大腿内侧伤口积液未吸收疼痛难忍,数夜未眠。

疼痛使得父亲无法行走,半夜无奈求助120。急救人员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把父亲抬上救护车。凌晨1点,救护车驶达六院急诊部。

预检、挂号,挂号窗口的小牌子上写着:内科急诊需等两小时。
父亲的情况需紧急处理,救护人员将他推进抢救室。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走进这里。

后半夜的急诊室

抢救室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

进门处不远,一个年轻女孩,侧卧在病床上,右手吊着点滴,身旁有个污物桶,隔几分钟便呕吐不止。一旁的警察低头问她:你老公呢?你老公不管你了么?听不清她的回答,我看见她的身体不停颤抖。

父亲右侧一床,脸型瘦削的陪护阿姨满脸蜡黄,看着床上戴着呼吸机的老妇,焦急地大喊:“医生!医生!她戴着呼吸机为什么还是喘?有什么办法吗?”满脸的皱纹浸满了焦虑。病床上的老妇圆脸皮肤白皙,实在猜不透她俩的关系。医生让她不要大声喧哗,她讪讪道:我也半截入土了,我有什么办法?后半夜,她一直站在床边,低头忧虑地盯着老妇。

夏夜的急诊部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父亲在病床上睡着了。我走到室外,一股温热的湿气顿时裹住了全身。去对面便利店买了瓶装水回来,急诊部门口,两个很年轻的女孩儿蹲在那儿,其中一个紧紧地抱住了另一个。那个被同伴双手环绕的女孩,放声大哭:我等了他那么久,那么久,一个人留在这里,连工作也没有了,结果换来什么?!...... 同伴什么都没说,一直一直抱着她。

走回急诊室,陪护家属在抢救室门口没腿的沙发上蜷缩着打盹,患肾结石的中年男人呻吟着坐立不安,几乎要趴到地上去,喝酒过量的女孩在长椅上嚎啕,左臂鲜血渗满衣袖的民工被救护人员推了进来。凌晨3点,一个清醒又混沌的世界。

后半夜的急诊室

父亲还在打着点滴。室温太低,我不停地走动,睡意全无。有吊完点滴的老年病患,和老伴一起离开,马上又进来一群武警战士,推进一位离休老干部。周围更多地是在原位上沉默着、醒着、睡着的病人,和陪伴的家人。

拂晓,天空渐亮。在洗手间等候的时候,同在抢救室陪护的2个中年妇女低语,“妈刚才偷偷在哭,可能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天上的外婆在2年前的弥留之际,可曾在想些什么?

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自己如果到了大限之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甚至不止一次地祈祷一个场景:一个冬季的午后,阳光洒进来,洒在躺椅上,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手捧喜欢的书,听着喜欢的音乐,慢慢地进入梦里,然后,和久别的亲人们重逢。那个老妇人,就是我。

父亲终于吊完了点滴,疼痛稍有好转。叫车,扶他起身,慢慢走出医院。离开时,父亲左侧的病床边,围满了人。每个人都很沉默,没有表情。大家看着病床上干瘪的老人,在等。

后记:父亲又恢复了和老年合唱团K歌聚餐表演的日常,母亲也恢复了晚餐准备,我们一如既往上班、下班,回家、吃饭。

日子在继续,时光在消逝,来路过半,归途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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