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9)

【乡土】彩云归处 (9)

“毛虫事件”后，龙树村的村民们心里都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碾压着，大伙儿们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但又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用一种坐以待毙的态度浑浑噩噩地打发着日子。

这天，一群村民正在生产队长贾长海的带领下整修村西头的一条泥巴山路。

小路弯弯曲曲顺着山边，从村里延伸到村外。每逢下雨泥汤横流，天热干燥的时候，灰尘夹杂牲畜粪便的刺鼻气味弥漫着整个山村的上空，久久地难以散去。

龙树村的村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似乎觉得农村的山路本就是如此，山村的空气也应该是这么个氤氲着牲畜粪便的味。一代代都这么过着，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农闲时间把村西头的“交通要道”修修补补也是例行公事。大家伙都指着这条道和外界取得联系呢。谁家娶媳妇接新娘的队伍都要吹吹打打地打这条扬满灰尘的山路上走过。

每当这时，漫长的队伍稀稀疏疏地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喜庆的芦笙吹奏着激越婉转的曲子，小孩子们热闹兴奋地追逐打闹地跟着队伍嬉戏不止，村民们都穿着待客时才穿的漂亮衣服，站在路边，三三俩俩地看着说着议论着，构成了山区生活的独特风景。

赶集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每逢市集，天还未亮，早起的村民们就背着背篓，带着自家加工的水烟、旱烟、土特、杂耍、草药、果蔬……踏着露水，伴着鸡鸣，怀揣着希望，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

大伙都要赶在太阳出来前就能进集，占一个人多平坦的位置，早早买出自家的产品，再换回自家需要的盐、茶等日用品。有时给婆娘捎回一块花布或给孩子们带回几粒糖果，全家都会开心好长一阵子。

总之，这条道是大伙儿的“陆地生命线”，它像一条纽带把龙树村和外部世界牢牢地拴在了一起。每隔一阵，把路平整一番，走起来更顺畅，哪怕摸黑走也不绊脚，这是大伙都很乐意做的事。

“哐当”一声脆响，村民憨娃的镐子不知被什么硬物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又紧刨几下，竟然扒拉出一个圆形的类似芒果的石头头像。

“这是什么？”憨娃问跟前的人，谁也不认识。大伙很好奇，都聚拢过来看。

“问问秦先生去吧？”有人若有所思地说。

此秦先生非彼秦先生。当年聂明远童年读书时跟随的秦先生早已作古多年了。

现在村小学的老师秦辉是当年那个秦先生的侄子。他五十开外，白净面皮，头发稀疏，背有些驼，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因为家庭成份是地主，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上升的机会，土改后大学已经毕业的秦先生就一直在村里务农种地。因为村里没什么读书人，支书就破天荒让他在村小学教教书，也算是人尽其才吧。

秦辉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于是大伙一碰到搞不明白的邪门事情都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去问他。好在他也有耐心不厌其烦地给大伙儿说道，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把他当成“坏人”看待了。

几个腿快的后生飞也似的跑步去请秦先生了。这边干活的人在继续刨着，就这样又刨出了七八个和刚才差不多大小的石头人头，分别摆放成三排。他们面部表情和真人类似，有的微笑，有的啼哭，有的怒目而视，有的闭目养神……不一而论。

大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石头头像发呆着，秦先生已经在后生们的簇拥下来到了路边。

只见他抓起其中一个头像，眯缝着眼对着太阳举得高高的，细细地察看着，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喃喃自语。

大伙儿都睁着疑惑的大眼，望着秦先生的表情，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他的嘴里在嘀咕什么。

时间静静地一秒一秒地过去了，约摸一袋烟的功夫。秦先生放下手里的石头头像，拍了拍手上的灰，急促地说:“这是人体头像，赶快把他深埋了。”

“啥是人体头像？您能不能给大伙儿说说清楚？”老支书来福用商量的口气对秦辉说道。

“先埋了再说，大家要赶快离开这儿！”秦辉不容置疑地说。说罢就拿起地上的一把铁锨掩埋起来，大伙也跟着他动手铲起土来。

埋罢整平，秦辉蹙着眉说:“这儿不干净，大家快走！”大家一窝蜂地跑步离开了那里。

刚离开不久，只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如闷雷般的声响，大家回头一看，刚才埋过头像的地方已经塌陷成了一个大坑，里面贮满了清水，还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