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继续飘
文/壹花
尘埃,继续飘(一)
我以弱势爬行动物的速度迈出食堂,电光火石的刹那,我突然发现我仰面朝天倒在雪地里,一手诚惶诚恐地高高举起给寝室姐妹们带的午饭。据我垂眼目测,我与最近的目击者的距离是五米,在不够四分一柱香的时间,我做了个决定,淡定地罩上羽绒服后毛茸茸的大帽子,掩面继续蹒跚。丢人没什么,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不缺窘态,只是人要有化囧于无形的自觉。
这是我到大东北的第二年了。这一年我突然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就譬如北苑食堂的饭菜没有一点质量与价格同比增长的趋势,难以回味之后是难以抉择,我还是日复一日地蹲点于此,风雨雷雪,岿然不变。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感叹,世界上还有比习惯更加可怕的东西吗?设问句。没有。
所以,我竟也神奇般地习惯了这里,零下二十几度的空气,冻为平地的湖水,白茫茫的积雪在无比明媚的阳光之下无动于衷,硕大的云朵连成一片挂在中纬度的低空洋洋得意。人也是极为不错的,爽朗的笑声,拍着胸脯就敢两肋插刀的仗义,气场之强大,直接让我根深蒂固的南方小婉约溜进休眠状态,不复清醒。
(二)
昨日梦着湘江畔,一夜北去春色转。细想来,我却已经淡忘了初来之时日夜萦绕的小忧伤。不过是生活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朝向了我无法预料的方向。人之所以惶恐不安,无非源于未知的后果。之后的某一天早晨,窗帘未合,我在一片阳光下醒来,夜间那不好的梦,消失殆尽。在这里,纵使冰天雪地,也能周身阳光。如此的幸福感,在过去的岁月里不曾得到过,命运安排如此,也不枉费那一段时光的困扰疼痛。于是,无比的安然,人,总过着不一样的明天。
只是,我始终还是无法淡然地站在高处,看着时间呼啸而过,看着所有的过往像临终前的回放从我眼前留过。所以我只能不停地走,从南到北,不停地经历,从不安到淡然,在列车上颠沛,在好风景里迷失,在朋友的故事中哭泣,在并不戏剧的生活中跌倒,在零下的空气呼吸,才能发现活着的意义。孔夫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80后的我们,正走在“三十而立的”的路上,而事实是,我们大多还跌倒在地,演绎着或这或那这般那般的窘态,生存本就不易,还哪里顾得上诗意优雅。好在,我们都渐渐懂得了生活之所谓生活。聊以安慰。
(三)
越远的事情记得越清楚,据说这是初老症状之一。如此说来,我果真应该小小地悲哀一番。幼时的玩伴,幼稚的琐事,多半记得一清二楚。十几岁的时候,我明白了有多么刻骨铭心的友情就有多么无奈莫名的失去;二十几岁的时候,我懵懂地发现我错过了多少青涩的故事和简单的相识;后来,我又开始明白有一些感情不源于心动,而源于心安。不善于记忆的我猛然察觉,善于反思是我的一大优点。
四年到长沙的大巴,从一路晕车吐得我见犹恨到毕业勉勉强强淡定到场,司机大人见证了这个小姑娘许三多式的成长;两年到长春的火车,只记得没有买到卧铺的时候,撑着二十多个小时一言不发,回到寝室蒙着被子就大哭一场。六年时间,走过了多少路我已经不记得了。脚印太浅,一场大雪,就把什么都掩盖了。只剩下现在的我,周身刻着岁月的痕迹,成长的痕迹。
忽地想起一句曾经喜爱的诗句:我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那么,继续行走罢。让尘埃,继续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