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手机和网络,为谁而打开?
乍一看,这是一篇充满着浪漫色彩的文字,其实不是。
我在1992年,有了第一部手机。那时候的手机,体积比现在大多了,翻盖的,有拉杆天线,也不是数字信号,而是模拟信号,全县只有四个信道,通俗地说,就是四部手机在同时接打电话的时候,第五部手机就不能接打电话了,得要等前四部手机中的任何一部挂机了,腾出一条线路了,第五部手机才能接打电话。即便如此,那个时候,手机也还是难以买到,即使能买到,也很难入网使用。
我是沾了体制的光,才有手机的。
勿庸置疑,手机的出现,对信息传递起到了重要作用。
我刚有手机的时候,还不知道它的重要意义,经常关机。然而,只要关机,单位里的人,就会满世界找我。不是腰间的BP机一个劲响,就是车里的无线电话机在响,要不然就是司机的BP机在响。鉴于此,我意识到,我成了现代化通讯工具的奴隶,只要活着,只要在工作岗位,就只能顺从,而无法摆脱。没办法,我只能选择24小时不关机。
1998年,我老爹七十岁,有段时间,身体不大好,很不方便找到我。于是,给他装了一部有线电话。从此,我更加不敢关机了,三块手机电池,一直都保持着满电状态。
2003年,非典过后,从上到下,强化了公共卫生体系建设,强化了医疗卫生机构的管理。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一开始是打印出来,贴在每一个下属单位的显要位置,随时随地接受患者投诉,后来发现,不断地被人撕掉,就改成用自喷漆,喷涂在科室走廊里,如果被剐掉,就处罚科室主任。
一时间,县卫生局局长的手机,24小时开机,直接受理投诉的举措,对提高医疗卫生工作质量,起到了重要作用,也影响到了周边县市区。
头两年,投诉是经常发生的。有的时候,是夜里两三点钟,某医院住院部卫生间停水了,卫生间附近病床上的陪护人员,不愿忍受尿臊味,便抄起电话投诉。我接到投诉后,立即要求该医院院长去现场解决,不得有误。有的时候,是夜班医护人员脱岗。有的时候,是医护人员态度不好。有的时候,是医疗纠纷。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只要来到我这里的投诉,第一时间都会得到解决。解决以后,相关责任人还会受到相应的处罚。渐渐地,医疗卫生机构的工作满意度提高了,到我这里的投诉,也随之减少了。
我下台以后,做了五年生意。做生意期间,手机24小时开机,是为了接单,是为了及时解决售后服务问题。
2012年,我把电脑上网给搬到了手机上,从此以后,随时随地处理生意,随时随地跟文友跟网友互动,成了家常便饭。与此同时,自己更加无法摆脱被束缚的困扰了。没办法,我就在晚上十点左右关掉手机上的网络连接。这样我才能得到半小时左右的安宁,静下心来,看半小时左右的纸书。
而通讯功能,我是绝对不敢关掉的。我的老父亲,我的岳父岳母,他们三个都正在互相比赛着,向一百岁冲刺呢!我这个大儿子、大闺女婿,尽管也正在奔七十的路上,但是在他们面前,还是一个召之即来、来之能用的小字辈,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上海疫情以来,女儿一家三口,实在憋急了,会不分时段地跟我聊几句,以缓解一下心情,获得些许的调整。鉴于此,我把手机上的关网时间,调整到下半夜醒来,什么时候醒来,就什么时候关网。
前段时间,路遇某位早年官场同道,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手机的关机和关网。没想到,他仰天长叹一口气,目光迷离,看着天地之间的某一处所在,然后才对我说出一段满怀深情的话来:
老弟啊,知足吧你。我真是从头发稍子到脚趾盖子都羡慕你啊!我倒是想手机一直开着,网也一直开着呢!可是,没有任何人跟我联系啊!老伴走了以后,三个儿子两个闺女五大家子几十口人,除了过年发压岁钱的时候,跟我热呼热呼之外,其它时间,手机是一连几个月的都不带响一下的。
有的时候,我故意晚交手机费,这样以来,我的手机就会响起来,一旦交过手机费,手机又没声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那些做广告的,没有不烦的,可是我不但不烦,反倒很喜欢。我都能跟人家聊上十几分钟呢……
他说着说着,眼角就湿润了起来。我听着听着,心里头也跟着伤感起来,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出来他二三十年前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他,站在用货车车厢充当的讲台上,面对台下一万多名乡民,大讲特讲家家户户养猪养牛的好处,最后干脆离开话筒,高举双臂,带领与会人员呼起了口号——念牛经,发牛财,大把票子滚滚来——
那声震寰宇的口号声,惊飞了树稍上的斑鸠,招来了南风中的布谷,赶走了庄稼地里的田鼠……
我回到家里,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我又一次品尝到了彼此牵挂的甜蜜,由衷地感叹,心有牵挂地活着,这个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