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秦岭（组诗四章）

之一：男人

播种已经完成了，你舒了口气，回望空空如也的柴房

开始准备过冬的木柴，旱烟袋明灭的间隙里

打柴或者播种，相关与族人世代相传的习惯

你没有停止劳作，一壶自家酿造的酒正温于灶间

许久没见你的舒展了，额头刀刻的皱纹里

满溢的风霜，你的妻子无言的怜惜

你的忙碌如此自然，如同你的父亲

挥舞这镰刀行进在林子里，没有故事的下午

你的信念如此朴素，所有的勤劳

惦念着柴火和麦子的你，看着娃娃长大的过程

那是很实际的事情，你磕打掉烟锅里的余烬

回望身后一地的木柴，房后的檐沟该修修了

而我的目光无比茫然，我看见你，十月的山岭深处

你将秋收的玉米堆积成垛，然后播下来年的麦子

忙碌的身影后面，那曾经满足过你的旱烟和烧酒

那是你的习惯么？所有勤劳尽收眼底的时间

我开始尊重一个农民，毕生劳苦的掌纹里

长满一个家庭平静延续的过程

之二：女人

你早早就准备了给丈夫做冬鞋的材料

坐在挂满玉米的屋檐下，你用浸过麻油的棉线

做起你少女时代里最拿手的千层底布靴，你的丈夫

正忙碌在野山菊遍开的山间。他可是全家的希望呢

你这样大声肯定的告诉邻家八岁的小女孩子

那小女孩的眼中，于是就多了一种模糊的向往

那是多年前的你，因为向往而衍生的一些细节

你的母亲曾经在她的人生里一样的行走，等待丈夫回家的下午

你慌慌的去温酒，兀自的立在灶台前

想象安谧的夜晚里，丈夫满意而舒适的叹息

多少个温情而甜蜜的夜晚，你就坐在那里

而常常感动的你的丈夫，每一次田地里的奔走

回望自家的屋檐下，他知道

你在等他回家

之三：孩子

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的屋檐下

挤满了做冬靴的妇人；于是他感觉孤独

才学过的小学课文里有很多好看的玩具

而他拥有一棵树苗，还没到夜晚

父亲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他开始栽他的树苗

他栽的树苗已经活了好几棵了，但是父亲没有回来

父亲在坡地里，母亲已经做完了一双千层底布鞋

童年记忆里的所有下午，他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等他的父亲回家，空气中母亲叫喊着他的乳名

然后他在母亲的怀抱里沉沉的睡去，在傍晚的时候

他的梦里，甜美而酥脆的果子

他父亲的口袋，他自黎明的鸡啼里醒来

父亲在坡地里，父亲还没有回来

之四：夜晚

你的膝关节有些酸疼，妻早已睡熟了

东村隐约飘过来狗的吠声，你摸出旱烟管

抽烟的工夫里，你盘算好了来年的事情

妻仍然睡的很沉，要给妻买一套新衣服了

还有娃娃的书包。十月的夜晚有点凉

你起身关上窗子，娃娃又尿床了，你叹了口气

妻在这个时候惊醒了，在这样的一个夜晚

那个亮灯的窗户里，压抑的低低的话语

孩子的裤脚和换被褥的声音，你微皱的眉头

在夜色中慢慢舒缓下来

首发于诗歌报论坛 用名 纳兰容若，发布时间2003-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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