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富：心理问题就是脑的机能出现了问题？

心理是脑的机能。所有学心理学的对这个结论都不会怀疑。那么，是不是由此可以对推断出：心理问题就是脑的机能出现了问题？

当我初次被问及这个问题时，给出的答案是毫不含糊的。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受了一位精神科医生的影响，他当年就在课堂上讲过：精神疾病本质上都是大脑的病变，这种病变可能在光学显微镜下看不到，但是这种变化从理论上讲一定是存在的。应该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对此深信不疑。后来我又和这位精神科医生交流过，他的观点没有变。而我之所以就这个观点跟他交流，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了可能有BUG存在。

其实，这个问题我经常被学生们问到。我的回答已经由原来的“是的”变成了现在的“没错”。

“没错”不等于“是的”或“正确”，这就像影像科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未见异常”而不是“正常”。

那么，为什么不能由“心理是脑的机能”推断出“心理问题就是脑的机能出现了问题”呢？逻辑错误出现在哪里？答案我也不敢确定，只是隐约地感到似乎“心理问题”的“心理”和作为脑的机能的“心理”在内涵上并不是一回事儿。

比如一个孩子厌学，这几乎被公认为是一种心理问题。我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些厌学的孩子，其脑机能到底存在着那些问题；问题的关键是，是否有一种方法可以通过改变厌学孩子的大脑机能而让其不再厌学？

我经常想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厌学的孩子的脑机能存在问题的话，那么，像我这种讨厌锻炼身体的人，是不是也是大脑机能不全呢？

对于这个问题，现在我是这样认为的：在心理学上，“心理”有着明确的定义，它的内涵和外延都十分清晰；而“心理问题”则不然，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到底什么是它的内涵和外延，比如很多我们看不惯的人就认为人家有心理问题。

不信，您可以用“被精神病”这一主题词在网上搜索一下，就会发现那些不该收治却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人并非个例——医院只对支付医疗费的人负责，住院期间没有启动任何纠错机制，受害者投诉、申诉、起诉皆无门。

心理问题不见得就是精神病，但精神病却属于心理问题的范畴。应该说，在心理问题的大框架内，没有比对精神病的认识更科学更深刻的了。与我前边提到的那位精神科医生的看法不同，有精神科医生认为“对精神病理而言，归结为脑结构、脑功能的异常可能对10%左右的疾病全部适用”（见赵旭东《我的精神病、我的自行车和我》之中文版序）。

这就是说，大约90%的精神病不能单纯地用这些病人的脑结构和功能出现了问题来解释，更何况那些在外在表现上要远比精神病正常的其它心理问题呢！

至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心理是脑的机能，但是心理问题却不见得就是脑机能出现了问题造成的。

敲黑板：不见得！

如果有人再较真儿，非要问我：什么是心理问题？

搪塞的回答可以是：这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可我真正想说的是：对“心理问题”的界定，已经远远超出了精神医学和心理学所关照的范围。也就是说，那些自认为或被认为有心理问题的人，其心理问题及其解决方式，已经不再属于医学或心理学，而常常涉及到社会、法律，甚至政治。

简而言之，心理问题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它涉及到Human Rights。

这个词太敏感，我不敢再往下说了，否则就可能被认为我有心理问题甚至是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