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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误

2022-12-17  本文已影响0人  SinoChinChen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S举行婚礼的那天,鞭炮响的几乎把众人的鞋底炸裂。马伟大把车极不标准地斜停在十四队村口,像拒马一样有些妨碍婚车队进出,但又因他也开的是黑色的豪华轿车,只是没绑红丝带,所以让别人误以为是婚车队伍之一,算是充当了壮S家门面的豪车之一,虽然的确有些挡路,影响了正常婚车的进出。

在白色的二层农村自建别墅院子里找张闲椅坐下,S过去让我有印象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她给我赠了一条内裤,一件是她并没有赠给其他情人也送内裤。在这场娶嫁之前,我和S是全乡的鲜有上过大学的后生,她大我一岁也就先我一年考大学,我在疆京科大,她在疆辽师范。现在说起无端会想起我的升学宴上,队上和十五队的大人小孩都来了。外出的男人搁下铁锹,家中的女人放下炊具,一一到我家里摆桌道喜: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叔婶”

“哈哈,谢谢你”

开头八个是给熟识的叔叔婶子,最后那个是回S,那次算是认识了。接着很久之后,她才送我给一条她的白色内裤。在这里不去叙述我们实在普通的恋爱过程,因为随便摘一篇言情小说插补进入我的叙述,那都不算是虚构。

分手后的第三个年头的秋天,我们在村里某家女孩嫁人吃席遇到,是个十九岁姑娘。不认识,农村吃席往往是这样,关系半生不熟不重要,只要菜熟有肉就行。席桌上筷子混战,流言亦容易繁衍生息,隔桌的嘴巴就快扯到S的时候,S对我说,她想去走走。我答应,就搁下筷子,一起朝十四队的后山走去。十四队是山地间的一处蜿蜒的古河床,村庄两边是一座座起伏的丘陵,这里土壤沙化得厉害,不过只要老天赏饭,雨季不缺水,那就有收成。春天丘上种满秋收的鹰嘴豆,待鹰嘴豆被康迈因收割完就换上冬麦。后山和村子间围着一圈铁丝桩,S跨不过去,我就一手托着S的肉感非常的屁股,一手扶着她的腰,在斜阳下,我低声道着:小心小心。翻过防止羊群走向庄稼的铁丝桩,朝堆着高大麦垛的山峁前进。“你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我问。S鬓角的碎发被身后的细风吹到嘴角,晴夜和一点酒精的混合最让细节生动,“还好吧。你知道么,我只把内裤送过给你”,我被赤裸的回忆追上。是零七年吧,我去疆辽师范门口找她,为了不被同学们发现,我们赶上去隔壁县城的班车。在车站不远的宾馆,我先攥着钱和身份证上楼开了一间单床的房间,然后把她叫了上去。那年她二十一,我二十。我们知道要先洗澡,我说等不及一个一个洗了,一块儿吧。S刚把鞋脱下换上宾馆的拖鞋,她说不行,我洗完你再洗。后来在水蒸气弥漫的狭隘浴室内,S缓缓把门推开,又把我叫了进去。

我去疆辽师范的事情很快被发现。也许是我不小心某个酒后吹牛。S妈是镇上小学的老师,想让S娶个外面人,最好城里的,说一个人如果在村子里安了家很快就会老掉,同样四十岁的女人,在城里的像三十,在农村的就像五十。S妈说给S爸,S爸不好意思来跟我父亲说清,S妈只好教育S,S后来告诉我村子催人老的理论,我说的确,我看大学里的女学生和我们那帮初中同学就很不一样,S狠狠地掐了我一把。再之后的细部情节浑然忘却,期间炒饭不下十几次,只记得S在最后一场缠绵过后,她坐在床边并没有把内裤穿上,而是丢在我头上,她说,“你可收好”。我躺在床头像摘下贝雷帽般把内裤拈在手,笑说,“你是要我学《聊斋》嘛,想你时候还拿出来嗅一嗅,等你的魂来”。她没说话。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所以没有使出全部气力。然而不幸,末曲之舞,我却因头一天熬夜未能痛快。

说回正在去往麦垛山峁的我们。麦垛还有晒了一天太阳留下的温暖,在夜里慢慢释放,我们躺在地球上最私密的空间内,晒熟的麦垛吸收着青年的密语。她指着漫天星光说,“看,有流星”,“哎,哪儿?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我恍惚看见一束银针般的光跌倒西天那边。“太快了,看不清”,我说。S的额角映着夜色的青绿,她直视落星的西部说,“等会儿就来了”。这是她多数无逻辑可言的话语中很平常的一句,我没接下去,只是突然感到全身骨骼奇痒,霎时通体发烫得厉害,像被城里带有登革热的蚊子叮咬过后一样。就在我伸手抓那瘙痒的膝盖时,我察觉我退回到了儿童。脚上的鞋子宽大到自然脱落,衣袖裹住了双手,裤腰松弛,涎水滴流在嘴角。我赶忙叫道,“哎!喂、喂!我怎么回事”,那声线一字比一字稚嫩与尖细。S却不慌不忙地抱起了我。我的头脑逐渐昏沉,那些知识体系、文字符号、语言机制、情绪感觉在变小的脑袋里随着一股暖流从耳道排出,我在S轻柔而略带沙哑的“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中熟睡过去。梦里我听到她的心跳,那是一种美妙而踏实的节奏,在我成为婴儿逐渐丧失基本官能的时候,那种和谐的震动是证明着S存在,并连接着我的唯一确证。当晚,S解下衬衫扣,用没带奶罩的软胸脯喂养我,起先我一只手还无法捧起一边蓬松煊软的白馍似的乳房,后来在我一口一口吸吮带有她体温与血液的奶水中慢慢恢复如今这般肉身。醒来时候,我鞋袜全丢,身上一丝不挂。我四处捡拾衣物,回头问她,我昨天是怎么了。她说我变成了小孩,不对,是未断乳的婴儿。我一身冷汗,在分手多年后,我变成婴孩,落入旧情人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找到鞋后,也不等袜子的死活,便慌忙送她下山回去。再见时候,是我揣着请帖,在S娶亲的现场。

众人火辣辣地把S从闺房迎出来。人潮像船家抖落丰收的渔获一样从S家的红漆大门里倒出来。上午的太阳不晒,新娘子第一次出现在门口凑热闹的娃娃眼中,被拴住的黄狗也围着木桩子欢悦地跳起来,折腾起一阵浮土。张家的娃娃把“新攮子出来啦”的消息跑去给正蹲在树田子斗蚂蚁的罗家娃娃,但消息不胫而走,让隔墙的徐家娃也听到了,没吸溜完碗里的面条也赶紧跑出去。新娘子的样子实在有让小孩们也暂停喧哗的本领,孩子们看呆了。在众多的黑西服、五颜六色的短袖来去的间隙中,只有几帧的画面:一身比雪还白的还亮的轻纱飘在空中,棕色细软的头发被白纱朦胧,有几秒可以看到新娘被发丝遮掩的耳朵和下摆的手臂,但不见正面。S由新郎抱着护送至加长的婚车,全过程快得像搬家公司收拾完最后一箱杂物。徐家娃后来说他看到脸了。那新娘看了他一眼,新娘的眼睛把小家伙向往结婚的心提前了二十年。

婚车开到村口,头车在给马伟大的车不住得按喇叭,示意加长的主婚车要来了。马伟大从黑色宝马上下来。写到这里,可能会有读者的阅读期待是这样的:马伟大下车,一夫当关。在S所乘的婚车前,大声演讲抢婚宣言。运气好的话,可以宝马配佳人,疾驰而去,留下一场闹剧给十四队的老头老太们给子女、孙女们做婚前教育的“经典案例”。然而马伟大并不知道我要写作当天的事情,马伟大是十四队马叔的二儿子,他昨日下午从省城赶回家,看农村依然没有划定专门的停车位就寻方便把车停在这里,和他爸跟S爹小酌过后即不胜酒力,直睡到S出阁。“啊喂,这是谁的宝马,让挪挪撒”。婚车队伍的司机们纷纷探出头,可见现场没有识得“疆A5621”是谁的车,几个帮忙的男方家小伙探过宝马车窗看是否留有电话,有个刚刚帮新郎官挡酒的小伙还鼓足了劲儿试图在车尾往前顶,可惜昨晚马伟大没留电话,但有拉手刹的习惯,怎么也推不动。这时候甚至有远亲的胡姨还跑来瞪大涂了浓妆的老眼问我,“喂,门口是不是你的车,快给人家挪开!”,我说,“胡姨你真是高看我了,我才工作几年,哪有钱买车呢”。最后还是马叔闻声瞧去,拍了脑袋赶紧回家从昏睡的马伟大西裤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交给帮忙的小伙把车退了出来。

二零一七年,我再度回十四队已经是无关紧要的怀旧闲逛。早已干涸的碧流河乡十四队下起稀薄的雨,S嫁去南方,不知所向。

傍晚的麦垛,私密的康麦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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