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曲外传

十年青灯重生还

2017-09-01  本文已影响0人  听雨ying

(一)十年青灯重生还

“十年修行已满,你且下山去罢”

“徒儿谨遵教诲,师父保重”

说话的男子面容清秀,五官分明,眉眼间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若不曾削发,必是一俊朗书生。此时他已收拾好包裹,褪去僧袍换上了布衣,匍匐蒲团向师父行礼告别。寺院有规定,僧人修行十年,须下山历练,若意志不改,可授戒法,传教法真义。

男子俗家姓王,本是山下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历代都有族人在朝为官,忠君王,直言进谏,为历代君王推崇,皆言道“有王氏族人,可免过错,清宇内,社稷固矣。”然福祸相依,王氏族人历代为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直言刚正,目不杂尘,自是损害宵小利益。十年前,一切终于还是爆发了,奸人陷害,王家满门抄斩。年仅十岁的他被连夜送上山,入了佛门,免了厄祸。十岁的孩子,虽未通世事,然大体还是知道的。进入寺院的他,日日沉默,方丈心下怜悯,收其为弟子,教法开解,赐名单字一个“生”,愿他得法重生。十年里,他跟随师父研习佛法。从小受书香熏陶,才智非凡,悟性过人,然性子却始终沉静,不喜不悲。

如今十年功成,王生须下山历练,方丈清知往事他并不曾忘,心下担忧却也无可奈何,一切因果缘法,躲不开也逃不掉。

拜别师父,推开寺院的门,已是阳春三月,万物都孕育着蓬勃生机,太阳还在群山中掩映,早春的清晨,空气弥漫着一丝清凉,他举步迈出,感受着芸芸世界的一切,这是十年里他第一次出寺门,十年前的回忆又浮上脑海。眉眼低垂。轻轻关上寺门,向山下走去。

(二)小镇茶馆说书郎

行至小镇已是午时,勾栏酒肆飘出阵阵香味,王生抚上咕咕叫的肚子,想着先吃饭再另做打算,抬眼正看到一个客栈上挂“福宝阁”,古朴素雅,便走了进去,找个僻静处坐下,小二马上热情的过来招呼,一边抹桌子一边收拾茶壶倒水,“麻烦小哥,一碗清汤面”“好嘞!再来点什么菜?咱们小店有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说着小二就要报菜名,“不了,一碗面便可”“嘁”小二一脸鄙夷不耐烦的走开,不一会面就上来了,“麻烦小哥,来碗面汤”小二哥的脸拉的更长了,但本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也不能发作。吃饱“喝足”后,王生思索着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小时候读过几年书,后来进了寺院就跟随师父修习佛法了,并无傍身技能。

正百无聊赖之际,打楼上走下一人,此人身形瘦弱,脚步轻盈却踏实坚定,一袭长衫素净无华,唯那略方的脸型和削微凸出的下嘴唇让人过目不忘。

小二热情迎上去道“苗先生,您上座,我去给您沏壶茶”

“您受累”微微还礼,走上那方不大的小舞台。

说是舞台,也不过两三平米,只一张桌子,一块醒子,一把折扇,一方手绢。离开书还有一段时间,座上却已是上了八成,还不时有人进来。想起小时候父亲也常带自己去茶馆听书,一个个故事中的人物在说书先生口中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印象中说书先生都是上年纪的老先生,而台上那位,虽面带沧桑,怎么看也不过而立之年。

“啪”醒木声起,将王生的思绪从十年前拉回,此时的大厅已是满坑满谷,人们都期待的看着台上的男子。

今天说书先生讲的是俞伯牙和钟子期,弦断遇知音,不知为什么,苗先生今天就感觉一阵阵的心慌,按说登台多年不应还紧张,耐着节奏讲完,醒木一拍,“咱下回再说”。待到观众散去,苗先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蓦然发现在对面不显眼位置坐着一个人,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把苗先生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起身走过去。

“这位兄台也喜欢听书?”对上眸子的那一刻,苗先生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是谁。脑海中浮上一个答案,但又很快自己否定了。

“嗯。只是…好多年不曾听过了”王生怔怔的回答。内心也觉这眼神很熟悉,让他想起了童年,想起了自己曾经最好的玩伴——苗富。

苗富家世代经商,票号遍天下,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读书人本应不屑与商贾之人打交道,但苗王两家的老太爷却都是性情中人,苗老太爷早年也是饱读诗书的,只是最后入了商行,彼此间互有来往,也算世交。王生和苗富年纪相仿,儿时常在一起玩耍,看书写字玩泥巴,好不快活。王生幼年便已显示出非凡才智,苗富虽不如他优秀,却也是好样的,乡里皆道两人前途不可限量,莫逆情深,感叹苗王两家的情义深重。然而十年前的那一夜,一切都变了。

苗富的一声轻咳,将王生的思绪拉回。不觉感叹而出:“三春如一梦。”苗富接:“幸与此生同。”语出,二人皆是大惊。这是他们年少时一起做的诗,只有他们知道。

苗富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子,渐渐与儿时的印象重合,不想十年不见,他却是入了佛门。

当日王家满门抄斩,家产被没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家里也不许他再提王家人。偌大的王氏家族,仿佛一夜间消失,甚至在人们的口中都没留下片点痕迹。不久后苗老太爷也驾鹤西去,苗富的大哥苗潜当家。苗潜的妻子也就是苗富的大嫂,乃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脾气娇纵乖戾,担心苗潜的两个弟弟分家产,称他们已是成年,该出去自力更生,偏巧苗潜又是妻管严,便将苗富和他的二哥踢出了家门,而且是净身出户。

苗富自幼读书,并未继承家族的经商头脑,刚离开家时为了生计做过很多活计,都不顺遂,后幸得一位老先生教导,做了这说书人,每天下午在这福宝阁说一段,别时就在茶馆里打打杂,生活不富裕但也能糊口。

王生看着眼前的男子,和自己年纪相仿却是沧桑了许多,许是讨生活没少吃苦,想年少时的他也是儒雅公子模样。

“不想十年过去了,还能再见到你。”苗富感慨。

“是啊,十年了。”

“这些年,你……”

王生叹:“虽是入了佛门,该守清规戒律,斩断俗世情缘,但有些事,实在难放下,”王生看向苗富,“忘不掉,也不能忘啊。”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还不知道,师父让我下山历练,但我并无傍身技能。”

“你可以和我一起说书啊,小时候你读过这么多书,这个你肯定在行啊。”苗富兴奋道。

“这。”

“不用担心,有我呢。你且先在这住下,再做打算。”

“嗯。如此也好。”

相逢的两人,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一起看书吟诗,抚琴赏花。上午苗富在茶馆帮忙,王生在房里看书,下午便一起说书,听座儿都道新来的说书先生满腹经纶,学富五车,舌灿莲花,言简意远。

日子一天天过,平淡安稳,两人还发明了对口评书,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默契十足,又互为补充,人赞天作之合。

然王生的身份终究注定他不能平凡,这都是后话了。

清明踏青,苗富和王生回到了京城,默契的溜达到了王宅。此时硕大的王府早已是大门紧闭,破败不堪,瓦檐上也已是杂草丛生,与昔日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王生盯着门上的匾额出神,苗富看着他。十年过去,他回来了。

良久,王生突然怔怔道:“我要参加科举!”苗富惊讶,“这是为何?”

“我必须要进宫,我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为族人昭雪!”王生坚毅道。

“好。我帮你。”苗富看着王生,露出苦涩的微笑。他知道,这条路很难,甚至充满危险,但是只要他想,他必全力以赴帮他。

(三)沉冤昭雪并肩行

王生参加科举,凭其满腹才学,顺利金榜题名,任职上书侍郎。

“宫里不比在家,凡是不要太过任性”

“要懂得韬光养晦,不要操之过急”

王生一脸黑线,以前咋没发现他这么碎,“你都叨叨一晚上了,翻来覆去就这两句,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苗富傻笑。苗富看着穿官服的王生,眉宇间自有一抹英气,周身一股不流世俗的傲气。此一去,苗富实在放心不下。

新官上任,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王生听着极尽奉承谄媚之言,内心厌烦,不觉紧锁眉头,“切记不要任性”突然耳边响起了苗富的叮嘱,努力克制自己,微微笑权作回应。

好不容易摆脱一干人,王生逃到一个看似花园的地方准备躲躲清净。

忽然一阵笛声飘入耳中,清脆婉转,不染杂俗,在这乐声中,王生看到了自己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那里有疼爱自己的母亲,有严肃又不失幽默的父亲,也有那个曾经羞涩的白衣少年——苗富。那时的一切都多么美好啊。一道寒光乍起,剑已架在了王生的脖子上。

“什么人?”王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捏呆呆愣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看向来人却是一女子。“在下是新上任的中书侍郎,因路途生疏才误入园地,还请姑娘谅解。”深搭一躬道。“不知姑娘是?”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赶紧走。”

王生这才注意到女子一身干练偏男性的装束,若不是姣好的面容暴露了她,定以为是一风流倜傥的公子,然而她又并不像宫中的娘娘或是公主什么的。“磨叽什么,赶紧走。还有,不许说见过我。”一回神女子已使轻功离开。经过这一吓,王生只觉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

翌日,宫里传来三公主被绑架的消息。随之风言风语也传了出来,称绑架者乃是当年被灭门的王氏家族的后人,为报仇而来,绑架公主是为要皇上昭告天下,还王家清白。

听到这些,王生却是糊涂了,王家当年被灭门,难道还有后人留下?想到这心中一阵欢喜,不过这绑架公主者会是谁呢?想到这些,王生脑海中不觉浮现出那天那个穿男装的女子。

不知什么原因,王生只觉其中有蹊跷,直觉指引他走入那天误进的那个花园。此时已是掌灯时分,花园内却是一阵漆黑,没有半点光亮,想是一个无人居住的闲杂处。王生在黑暗中摸索,表面镇定内心也是十分惶恐。突然,王生觉得脖子一凉,好熟悉的感觉,那天仿佛也是如此。

“怎么又是你?”女子声音响起。

“是你绑架的公主吧?”王生决定开门见山。

“我说过,不该问的别问。”

“你是王家后人?”

“这关你何事。”

“一荣一辱,天地一新,世德世业,纠察昭昏。一谦受益,一满招损,神灵有鉴,莫辱斯文。”王生感觉到脖子上的剑慢慢拿开了。

“你是?”女子声音有些颤抖。

“我是王声。你是?”

“三弟,居然是你!我是王钰呀”

“二姐!你也活着!太好了”

当年王家被灭门,老太爷早有打算,王声被送入寺院,王钰的父亲王霁将她托付给了自己的挚友谢杉,二人才得以生还。王钰大王声三岁,对于家里的变故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决心学习武功,盼有朝一日进宫杀了皇上,为家人报仇。拜了师父,习武多年,又随师父到各处云游,如今行至京城,便进宫了结多年夙愿。她打听到当今皇上极宠爱三公主,便将她绑架了去,欲以此为要挟,还家人清白。

“二姐你糊涂啊,当年之事乃是奸人作祟,更与三公主何干呐。”

听了二姐的遭遇,王生内心戚戚然。但也深知此事决不能如这般处理,当年之事乃是奸人当道,颠倒黑白,如今若想还族人清白,必要皇上彻查此事,处置奸臣,方能慰族人在天之灵。

“二姐,这件事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王钰虽心有不甘,但既然知道自己还有弟弟尚在人间,且已进宫入职,自己便不能一意孤行,连累于他。

“我既已任职,必当尽全力查清当年之事,还族人清白,我要让王氏家族清清白白的重回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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