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伊人盟誓 8 母亲的秘密
赶到老村长家，林飞翔和竺灵风正在帮老村长和奶奶摘葡萄，两人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来不及洗就吃了好几颗。
“一群小馋猫，先去完成功课,一幅水墨葡萄，一幅书法字，快去，完成了再来吃。”老村长微笑说道并把篮子举高，老村长高大瘦弱的身躯，孩子们蹦起来也够不到。无奈擦擦口水躲到阳台的树荫下开始完成功课。
知了不知疲惫的鸣叫扰乱夏的宁静，阳光渐次减弱，老村长吸着卷烟乐滋滋的看四人安静作画，奶奶就在旁边忙着给新添的孙子做冬衣。不时有麻雀鸽子落到地面上吃着奶奶洒下的食物，几只白兔来回蹦蹦跳跳，偶尔一阵夏风拂过，院内花香四溢，还有蝴蝶蜜蜂忙碌着。老村长的家就像个世外桃源，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四人总是会吃到奶奶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和腌制的鸡鸭蛋。
夏季白日时光长近5点钟的时候，完成了功课的四人堆在一起玩扑克牌，奶奶洗出一大盘葡萄和其他水果，四人边玩边吃，奶奶和老村长牵着家里的两头白色山羊去树林里遛弯去了。
推大车、对胡、升级、7王523……四人吵吵闹闹玩的不亦乐乎。
“终于不那么热了，大家吃雪糕，要入秋了这热天也要过去了。”竺灵风进屋拿出冰镇雪糕，三人伸手拿过来赶紧冰了冰脸颊，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你们听说了吗？等到四年级一结束我们就要到隔壁村子上学了？咱村要盖大大的教学楼呢！”竺灵风边吃边说，她爷爷是老村长消息自然多也可靠。
三个人点头而后摇头，满脸疑惑：“说是这么说，谁知道真假。公路还说要修，桥还说要修呢，还不是一年又一年的。”竺伊郁耸肩，除非她看到工程动工才会相信，否则都是忽悠人的谣传。
其他三人也不说话只顾吃雪糕降温，这也是事实，村子的传言不少，真正落到实处的没有几个。公路依旧是尘土飞扬的土路，大桥依旧中间塌出一个大洞，走在上边都害怕会突然坍塌，母校依旧破破烂烂却是他们的欢笑乐园。
“哎呀，管它呢，我们还是唱唱歌吧，再过不久要到外校比赛呢！”林飞翔说着唱起了学校新教的歌唱祖国，三人也跟着和起来，一首首革命歌曲回荡在院落中。
“小叶，你从一年级就是升旗手，升旗好玩吗？看你们每天都很正经的依照升旗时间给迟到的同学罚站。”竺灵风歪头好奇问道。
天龙停下追逐蝴蝶的脚步，摆弄着葡萄叶子反驳：“怎么能说是玩的？升旗是神圣的！撕国旗、用国旗擦汗那可都是违法的。”
“是吗？还是第一次听说呢！”竺伊郁嚼着葡萄皮玩说道。
“当然是真的，校长说的。你看我们这些学生每年都要给红军家属扫院子，贴对联，晒被子……还要去给烈士扫墓，他们都是国旗的铸造者，流过血的，所以我们的国旗是血色的。”天龙一本正经的说着，三个人也很严肃的听着，不停地点头。
“我们学的歌曲还是革命歌曲呢！”说着四人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声音高航响彻上空。
“小叶，你是不是想入党？”竺伊郁想到已经入了团员的哥哥问道。
天龙羞涩笑笑眼神却无比坚定：“嗯。”
三个望着她，仿佛看到她周身散发巨大光芒，因为有信仰和理想的人永远都是伟大的。而她们自己只是一天天走过，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究竟要做什么，为信仰执着的人是她们所仰望而崇敬的。四人许久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想要参透人生真谛，却因年纪太小未果。
夕阳西移，四人追逐夕阳余晖在院子里跑动，直到夕阳消失在山后，大家仰望着，望远山上矗立的铁塔和石头房子，传说那就是抗日时期八路军修建的。
“伊郁，你父母已经定居帝都了吗？”天龙突然想起来问道。
竺伊郁点头：“爸妈在帝都教中学历史，爷爷奶奶带弟弟，好像已经买房子定居了。”
三个人听到愣住了难以置信。
“你母亲是疯子，怎么可能出国？又怎么可能教书当老师？”竺灵风说完发觉不对，慌忙捂住嘴。
竺伊郁却似没听到，回味着刚才竺灵风的话。
林飞翔双手环抱望着伊郁：“竺二呆，你想过没有，你母亲也许根本就没疯。”
竺伊郁又是一愣，竺灵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是呀，总感觉你妈妈和二宝的精神病妈妈，还有小刚的智障妈妈不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嗯……”竺灵风一时语塞，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是干净，就是干净。你妈妈住的地方永远都很干净，书架上没有一丝灰尘。”天龙经常和干妈去那里聊天和借书看。“还有，你妈妈永远都那么有礼貌的微笑，安静的读书和画画，就连张望都是安静的。”
“这么一说还真是，二宝妈妈是大学毕业受刺激疯掉的，小刚妈妈是天生的弱智，你看他们家里都很脏很有味道，也不出门。你妈妈还会写诗词，怎么会是疯子呢？”林飞翔分析道。
竺伊郁越来越头疼，她怀疑过可是母亲的疯癫她也是见到的，使劲甩甩头反驳：“那都是梁天义收拾的，梁天义很洁癖的。”
竺伊郁清晰的记得3岁时，那时她还不懂疯子是一个什么概念。有一天家里没人，咧着小嘴摇摇晃晃的走到母亲房间里，左手拿着球，右手拽着母亲衣角，希望她能够低下头来对自己笑笑。最后她低下头了，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竺伊郁的小脸上，竺伊郁调皮的舔舔，咸咸的味道。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妈妈，小手握着球在她眼前乱晃，但是她突然站起来，跑到院子里大声哭起来竺伊郁被甩到桌子腿边，头撞上去磕破了，鲜红的血流下来，用手一摸红红的好吓人。竺伊郁跌跌撞撞的跑到院子里，见到母亲拼命的摇晃着门，想要到街上去。但门从外边反锁着，空气里响彻着门的哐当声和母亲歇斯底里的喊叫和哭声。竺伊郁后来想当时自己一定吓坏了，竟然没有哭，只是缩在屋门台阶的角落边，静静的看着她。
当母亲筋疲力竭后，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大门，两行清泪珍珠般的流淌着。她看见母亲的嘴唇翕动着，可是听不到声音。后来看到母亲使劲的拽着自己的头发，头发一缕缕的掉下来，那一刻竺伊郁想冲过去制止，她知道梳头时拽动头发很疼的。直到母亲靠在大门前那颗粗壮的槐树上，抬头静静的望着天空，没有泪水，嘴唇紧闭，仿佛一尊雕像。竺伊郁蜷缩在角落里望着她，看到她头皮有鲜血流下，而她们就这样保持着姿势直到参加同乡婚礼的家人赶回来。
大门打开的看那一刹那，家人看到大门口滴落的血迹和院子里的落发，安静仰望天空的母亲，父亲狠狠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抱着母亲嚎啕大哭，从此以后很少离开过母亲十步之远。
然而从始至终父亲都不曾看竺伊郁一眼，是哥哥一直将她抱在怀里安慰着。竺伊郁一直没有哭，头倚在哥哥的肩膀上望着父亲母亲，一个嚎啕大哭用尽力气抱着母亲，一个抬头望着天空没有任何声音，母亲的长发在风的吹拂下飘动着。那个画面就是一个世界，然而那里没有自己的存在，仿佛她一直是个局外人。
多年后竺伊郁才知道那一天正是母亲三位好友遇难的日子。她出去只是想在路口看看是不是会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是那把锁隔绝了一切。她在院子里对着天空哭泣，直到没有泪水流淌，静静仰望，只是想能够看到云层之中的亡灵。只是天人永隔，没有相会之期。
那次事后竺伊郁和奶奶爷爷住到了前院，父亲母亲住在后院。偶尔到后院看到母亲，会怯怯的躲在一旁，其实想要她抱抱，但她很少理竺伊郁。父亲也没有时间，因为他要写稿子，翻译东西，要挣钱养家，还要陪着母亲，父亲不敢离开母亲十步之外，害怕母亲会突然离开。竺伊郁始终觉得自己没有父母。
那之后母亲再没有大吵大闹过，只是经常对着天空发呆，长时间的站在路口安静等待……而竺伊郁总是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她，躲在哥哥的怀里，轻声的问哥哥她是不是会变成石头，哥哥笑着摸摸她的脸颊轻轻地唱着新学的儿歌，可竺伊郁还是看到哥哥眼角泛起的泪水。村里人经过时，总是“竺大呆，竺二呆”的喊他们，再后来增加了林凡，林凡被称为林小呆，慢慢的就变成了新的名字。
大家沉默，竺伊郁不愿接受这样的现实，她宁可母亲是疯的，这样她才能坦然面对如今正常而淡漠的母亲。那些年自己明明就在母亲眼前可竺思明却仿若未见的日子，说实话她怎会不在意不失落不期盼。
就算那是母亲的秘密她情愿自己遗忘，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