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效艳遇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经典的两性爱情开端要么是从英雄救美开始，要么是从男性荷尔蒙激发出的魅力捕获芳心开始，左不过就是以展示男性的能力为主的那些桥段。
老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艳遇始于无能。
公司工会组织大家健身，在长跑和游泳中选择一项，老德的老家在黄土高坡，是个严重缺水的地方，他是典型的旱鸭子一枚，跑步谁都会，所以，他投票参加长跑。可是最终，报名长跑的人一个巴掌能数过来，没办法，工会取消长跑计划，所有报名者都转为学习游泳，老德只好跟着大家第一次进了游泳馆。
老德看到会游泳的人入水后像鱼一样自由舒展，他从起初的抵触转为羡慕。可是，他是第一次下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入水后在浮力的作用下整个人歪歪扭扭，像醉汉一样，他赶紧双手死死抓住泳池边。好容易稳住身体，殊不知一个人从他旁边游过，双腿打起的水溅了他一脸，他睁不开眼睛，又不敢松手去擦，只能低头用脸蹭手臂，算是把眼睛上的水抹去，他怒目转身，想看清是谁让他如此不堪，可是，大家都很忙，似乎没人像是他要找的目标。
教练笑着走过来，蹲下身告诉他把顶在额头的泳镜戴好，然后扶着泳池做升蹲，以熟悉水性，他老老实实照做。就在他感觉尚可，蹲在水里练习憋气时，不成想旁边游过来一个人，碰到了他的身体，他瞬间失去重心，倒在了水里，双手双脚开始胡乱扑腾，等他再次被人扶着站立水中，还没有看清扶他的人，就听到泳池边“嗤嗤”的笑声。老德心中那个气。泳池边的休息区，几个女子坐在休息椅上看着他，其中就有穿着西瓜红色泳衣的她。
唉，丢人。老德叹口气，马上调整好状态向她们挤出一点笑，不等笑容完全舒展开来就低下头用力走向教练。得好好学习了。
老德使出高考解数学题的毅力学习游泳。他在手机上关注了一个游泳公众号，每天下班回家有时间就捧着手机刷游泳视频，看不同游姿的分解教程，还站在地上比划，抬肘、翻腕、侧脸……该憋气时憋气，该换气时很夸张地呼出声音。
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他每周末和单位的同事一起进游泳馆学习游泳，有许多次他看到了她，那红色的泳衣无论在水中还是在休息区，他都能一眼找到准确位置。老德的蛙泳和自由泳已经游得像模像样，只是蝶泳总是不得要领。
又一个周六，老在泳池边活动身体，看着远处泳池里的红色身影，工会主席凑到他身边说，市里下个月要举办游泳赛，让他准备参赛。老德想着自己只有三个月泳龄，想到自己刚下水时的窘迫，想到曾经被嗤笑，哪敢随便答应，就打着哈哈说，自己只想游泳锻炼身体，参加比赛都是小年轻们的事，他就不去现眼了。说完他麻溜地下水，找一个人少的区域继续练习他的蝶泳腿，忽地，感觉那抹红从身边游过。
休息间隙，主席又凑过来说，各部门领导都要带头，这是规矩，躲也没用，健身也不只是年轻人的事。游泳健将出生的工会主席多次指点过老德的泳姿，很有信心地说他看好老德。
老德无奈，只得妥协说，非要报的话，除了蝶泳以外，都行。
一共八个参赛单位，老德给单位赢得了中年组男子自由泳亚军，当举办方宣布中年组女子蝶泳冠军时，他看到那个红色的身影上了领奖台。
蝶泳冠军！老德正在为许久攻不下蝶泳而着急，他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她皮肤白皙，弯弯的眼睛总是在笑，就是个头矮了些，而且……胖，胖得一点都不难看，说丰满也行。她发现了看自己的老德，领奖台下她冲他一笑，也或者她就一直在笑，只是对着老德时目光停顿了一下。犹如被春风拂过，老德浑身舒爽。
此后，每周休息的两天，老德都会去游泳馆专攻蝶泳。有一次，他坐着休息的时候，举着双手比划，突然就发现她在泳池对面看着自己。那可是蝶泳冠军！老德尴尬，下意识收起双臂朝她一笑。
过来了，老德看到一片红云飘向自己。你的身体控制不太协调，不介意的话下水看看。她对他莞尔一笑，然后径自入池。老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身体飘飘然，飘进了水。
她围着他做分解动作，身体像鱼一样上下自如，蝶泳的流线型堪称完美。
真美！老德没想到她胖胖短短的身体能够这样灵动，红色的泳衣在水波纹中荡开，老德满眼都是鲜红的流光，心跟着悸动。
她手把手纠正他的划水动作，裸露的胳膊、腿隔着透明的液体多有碰触。
那次，老德终于找到了蝶泳的感觉，也或许有一些其他感觉，老德想再次感受。他请她再次赐教。
老德还在转弯抹角说客气话，她说一句下周六见，还附带留给老德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周的时间过得好慢，老德做梦都在找游泳池，他生怕她交的那些动作要领被自己忘记，一有闲时间他就在脑袋里面过电影。数着日子到了周六，老德早早来到游泳馆。他跟着单位的人一起游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整个上午都没见她的身影。
第二天周日，单位的同事们休息了，老德又鬼使神差地来到游泳馆。
他站在泳池边看池内，没看到她，他又向四周的休息区找，还是没见到她的身影。他对着泳池，没了入池的兴趣。
你好。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老德兴奋地转身，面对她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你好，我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了。说完了，他觉得不妥，她会不会理解成自己在专门等她？
她抿嘴笑一下，说自己昨天有点事，失约了。然后转身入池。
几个来回游下来，两人都有些气喘，拿下眼镜靠在池边休息的时候，一个套着游泳圈学打水的孩子游过来，她躲闪不急，那孩子一脚蹬在了她的胳膊上。
“哎呀！”她左手抱着右臂，叫了一声。
他马上问她：“踢到哪里了，要不要紧？”眼睛盯着她捂住的右臂。
她看着他的样子，流露万千难言，马上捂着右臂转身。
他扶着她走到扶梯处，自己先上来，再伸手帮她上来。
在休息区，面对老德的目光，她迟疑了一下，拿下左手，露出了右大臂下巴掌大的一块青紫印记，低头的瞬间，眼泪流下。
要不然，今天先不游了，我们在外面吧台见。老德说着起身。
老德带着她一溜烟开车来到医院，排队挂号，带她找医生，然后付款取药。她一直不远不近，默默跟着他。
她似乎鼓足勇气，说，她身上的伤不止大臂那一处，而且，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去哪儿。老德把车开到郊区的树下，帮她上药。没有说太多，老德觉得那是别人的事，可又觉得跟自己又些什么牵绊。
他打的。她告诉老德。
她是二婚，前夫带走了儿子，她跟二婚丈夫又生了女儿，丈夫是头婚，时不时就嫌弃她是个二婚头，喝完酒不高兴就会打她，她经常以加班或朋友聚会等各种借口晚回家，尽量避开丈夫。后来，她参加了一个游泳沙龙，把丈夫也拉进群，然后她可以有正当的理由不在家。
她轻轻摩挲老德帮他擦过药的伤处，扭头看着车窗外说，丈夫从来不会关心她。
老德知道她在哭，眼前的她一脸戚戚然，跟上台领奖时的风光霁月就像换了一个人。
那天，他带她去30公里外的景区散心，她把老德爱吃的烤肉不断放到他的盘子里。
此后，老德渐渐淡出了单位游泳队伍，他的借口是妻子来了。
老德的妻子的确来过，给他做他爱吃的拉面，又酱了猪肘子和牛肉给他放在冰箱里，还把他的内衣和袜子全部换新，妻子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说他一个人在外面工作不容易，叮嘱他要吃好睡好，一定照顾好自己，临走，还在老德脸上亲一口。
看着妻子进站，孤单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老德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在外地工作已经有五年，儿子升初中时，他在国外考察，儿子中考时，正赶上他要筹办董事会，没能回家陪儿子。妻子照顾着儿子，一边上班一边还在学习，晋级职称。
老德想起他给被丈夫家暴的她上药那天，她说，丈夫从来不关心她。可是，作为妻子的丈夫，他也没有真正关心过妻子累不累，妻子也需要人陪。
老德的胃又开始想念拉面，烟熏火燎的烤肉入口很香，久吃无益。
一连几次，她约他见面，老德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知道这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工会主席似乎有所觉察，明里暗里调侃他越来越不合群，个人活动太多。
可是，越想割舍，越难放下。
老德工作的不经意间，她的脸常会出现在他脑海；路过游泳馆，她好像还在泳池等他；他替她撑起过一把伞，她的笑脸一整天都在。
那张脸曾无数次慰藉他孤枕难眠的心，“青山隐隐水迢迢”，他知道那双眼在努力压制的情感中，早已经把他整个人囚在最深处。
他一直在坚持，他不能把自己的煎熬告诉她，否则她会孤注一掷。她的热切，他完全懂，但凡他露出一丝动摇，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离开第二任丈夫奔向他。
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轨了。
老德又一次受到她的邀约时，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保温杯。
车刚刚停稳，一袭红风衣的她就像只摆脱了蛛网的蝴蝶一样轻盈地飞过来。老德不等她拉开车门抢先下车。他把手里的保温杯递还给她，说，我，我……
那只保温杯是老德过生日时她买给他的，她当时说，以后每年她都会给他买礼物。此时，她怔怔看他，又看保温杯，你是要还给我？
他们终究是不该相遇的两个人。无论她多么需要人关心，多么值得同情，都不应该跟他有关系。曾经的冲动，曾经的相看生情，都不过是孤单生活里灰色的插曲，曲终人散。
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老德身后是她依然炽热的目光。
当老德靠在驾驶座靠背上的时候，腰椎处似有千万根钢针再扎他，他咬牙，挺直腰杆，手伸到背后把靠垫拽到合适的位置，腰舒服了点。他的手指触到了靠垫上的那个刺绣，是妻子当年学习刺绣时依照他的喜好绣的兰花草。老德摸了又摸，像是第一次感觉到那刺绣真实存在。他从后视镜中看一眼逐渐变小的她，那个红色的人影在他转过的街角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