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射日月
顶天立地的盘古化作万物之后,头有四面可观八方的黄帝统治了天上地下。
一切运转趋稳,黄帝又去未知的世界开拓新疆域,便把这一方天地交给帝俊打理。
帝俊有两个妻子。住在东海甘渊的羲和生了十个太阳,都是男孩,又称金乌十兄弟;住在西方荒野的常羲生了十二个月亮,俱为女孩,人称金蟾十二钗。
月亮是姐姐,太阳是弟弟。为什么如此长幼呢?哈,请大家用笔写一个 “明”字,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日”其实是被“月”抱在怀里的,因为他们的父母都太忙了,只好让姐姐们来照顾,但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仓颉就造出了一个“明”。其实人们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人们和小朋友说起天上的故事时,总会说“宝贝儿,你看月亮姐姐冲你笑呢”。有人也许会问,那“太阳公公”怎么说呢?那、就是个“小大人”,金乌十兄弟作为弟弟特别不服气,总想“赛”过姐姐,可是姐姐已经是大人了,小太阳没办法,只好装作“老爷爷”来安慰自己。
太阳司职白天,十兄弟轮流值班,一天一换;月亮司职夜晚,一年三百六十天,三十天一换。小伙子大大咧咧,所以一圆到底;小姑娘爱美,于是编排了一种晦、朔、弦、望的舞蹈。
小伙子们平时都住在一个叫做汤谷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参天的桑树,中国的老百姓把那个地方叫做扶桑。其实,在上古年间,人们的语言都是一样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扶桑”的英语谐音是full sun,因为两家其实说的是一回事:(树上睡的)全都是太阳。只不过,再往后,各种文明又有了各自的断和连。
瑶姬是帝俊的妹妹,住在天上的灵山,掌管着天上地下的花草和医道,手下有十个丫鬟: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在她的指点下,每个人都精通一种医道。瑶姬很喜欢金乌十兄弟这些侄儿,手头事务告一段落的时候,她便带着他们一起玩耍。
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中秋之夜,瑶姬又带着十个可爱的侄儿在天上四处游玩。大家没有看错,是晚上,你想想,凡俗的人们尚且不愿意上班特喜欢周末,神仙也不例外啊。其实,十日全出也没关系,只要不喷火人们是看不到的。喷火可是一个体力活,比打架还累,对于还是孩子的十兄弟而言蛮辛苦的。要不,你以为太阳上班就是随便走走啊,天上也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不,晃晃悠悠,他们来到了羿的家。羿是天上的猎户,家里有一只天狗,凶悍无比,二郎神家的那只哮天在它面前也只敢嘤嘤嘤嘤地摇尾巴。而羿亦视此犬如生命,并为之起名咬天。
这咬天一听门外有动静,立刻狂吠起来。十兄弟可是吓了一跳,他们也怕这位父亲从山里捡回来的干哥,不但是神射手,而且武功高强,关键是他从不读书,根本就不讲理,一言不合,出手就打。羿又偏偏天生一副俊俏模样,暗恋他的仙女无数,但他都不动心,然而当他遇到金蟾十二钗里排行第七的姮娥,在她面前,粗暴如他,乖的却像一只小白兔,连话都说不成。
也是巧,羿这天被天帝召见,授“彤弓素矰”,以平下界妖兽;父子二人许久未见,公事之后乃摆宴谈心。
平时,金乌十兄弟对自家这位干哥就肚子里十分有气,这会儿这狗还如此凶残,那个气啊顿时滔天。一看干哥不在家,老三便提议把这只狗宰了解解气,十兄弟一听全都附和,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喷火围杀了这只号称天庭第一勇的天犬。还别说,这肉嚼起来就是不一样。瑶姬没有阻拦,她觉得不就是一条狗么,再加上当姑姑的本身有些溺爱,也就没多管。
可是人间却因此遭了殃。十兄弟喷火斗狗,虽是夜晚,亦是落下很多火星,人间虽然不是羿家的鱼池,却被烧死无数。这才是后世人们念叨的“十日全出”的真相。又可奈何?老祖宗早就从无数次血与火之中给出了万事万物成长的唯一正确答案:坚强。字典上那种残缺的解释误人;坚强,坚强,坚定内心,强大自身。“落后就要挨打”,其实人家打的根本就不是你,“不够看的是很难被当成对手的”,只不过别人打架时,鞋底泥带起了风,你又弱不经风,恰好“迎风而亡”。
当自己的至爱遭遇不幸或危险时,人们总是有着某种感应的。正在和天帝畅饮半醉的羿突然感到心头一痛,再也无法坐在那里,于是辞行回家。
正当十兄弟大快朵颐时,满面通红的羿正摇摇晃晃地从远处赶来。在远处“放哨”的瑶姬急忙通知给十兄弟,但为时已晚。羿看到了正在自家门口吃狗肉的十兄弟,顿时恍然,登时暴怒,大吼一声:“纳命来——”
只见羿从背上解下彤弓素矰,拉开便射。
一开始,十兄弟并不害怕。虽然绑在一起也打不过羿,但他们穿着天庭上好的宝甲,而且金乌本就以速度著称,一般的箭射不透也追不上,只要不被逮到就好。恩,小伙子们最大的忧虑就是怕挨揍:干哥的拳头实在是太硬了,要是被逮住,那后果不要太可怕了,何止鼻青脸肿呢。
现实往往比想象更可怕。他们并不知道父亲把天庭最厉害的弓箭赐给了羿,还在愣神之间,一只素白的翎嗖地贯穿了老五的身体。正在嗨皮吃肉的众兄弟顿时炸了锅,也顾不上悲伤,全都使出吃奶的劲儿奔向远方逃命。
这一段安全距离,使得在后面追赶的羿已经伤不了众兄弟了,除了年幼的老十。老大到老九心里门清这箭老十躲不掉,倘若羿瞄准老十,老十必挂。
但羿偏偏瞄准了老十:
第二支箭飞来,邻近的老九用身体护住了老十,并把老十往远处推了推,老九殁;
作为经验丰富的猎人,又怎会浪费这样的机会——
第三支,老大挡,推老十,老大殁;
第四支,老二挡,推老十,老二殁;
第五支,老三挡,推老十,老三殁;
第六支,老四挡,推老十,老四殁;
第七只,老六挡,推老十,老六殁;
第八支,老七挡,推老十,老七殁;
第九支,老八挡,推老十,老八重伤。
老十终于逃进了安全距离,忍着泪飞速离去。直到跑到母亲身边,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心心念着本来可以逃生的哥哥们为了自己竟是全都没了,悲不自胜,竟得了一种癔症,体温高低循环,人间从此有了四季。
老八被第十支射穿,殁。
九兄弟的血溅了夜空一脸,值守的月亮是四姑娘。她当时抱大的是老五,看着自己最最心爱的五宝横死的惨状,撕心裂肺的悲痛吞噬了她的魂魄,本是皎皎的中秋之夜一下子漆黑无比。
察觉到四姐(妹)异样的其他姐妹从各自休憩之地匆匆赶来。
“要报仇!”大姐的喉咙已经嘶哑:“我们要碎了他!”
结果,等她们出现时,反而被羿一支穿云箭射碎。金蟾十二钗,只有姮娥被留下。
同样悲伤逆流海了去的瑶姬刚刚从失魂落魄中醒来,直直坠落人间,化身为峰,她的十个丫鬟也追随着,在其周围化山。山峰上常年云雨不断,虽万古而不绝,后世人们用“巫山云雨”来赞其美,哪会知道那是神女的泪呢。
羿酒醒之后,自知闯了大祸,又为爱犬伤心,但实在无颜面对义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姮娥,可大丈夫岂可轻生,于是匆匆逃往人间。
不知是什么原因,腾驾的“云雾”防震失灵,落地那刻羿的两腿断了。
还在晨眠的人们梦中似听到有人大吼:“啊——”
参考资料: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山海经·大荒南经》
羿年五岁,父母与入山。其母处之大树下,待蝉鸣,还欲取之。群蝉俱鸣,遂捐去。羿为山间所养。《太平御览》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山海经·海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