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一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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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一咪一咪被这家抱来的时候只有两个月大,他通身雪白,身材颀长,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睛配上淡粉色的鬓角,显得格外娇媚,是一只有着大半波斯血统的男猫。这家的父亲和儿子都为李姓公民,为了充分体现猫权,这家的母亲便给他取名为李一咪,昵称咪咪。
总起来说,家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对一咪喜爱有加,但方式却各有不同。母亲是一咪事实上的监护人,负责一咪的饮食起居。这家的儿子从心里喜欢一咪,但行动上却总是毛手毛脚的,让一咪很不舒服,以至于后来每当听到他那重重的脚步声便慌张地躲藏起来。这家的父亲一天到晚在外讨生活,是与一咪接触最少的人,但只要闲下来,也会跟一咪亲热一番,并叫他阿猫。母亲反对这种叫法,理由是不确切,也不礼貌,比如说对人类中的某一位,莫非叫阿人不成。她平素称一咪为咪咪,只有一咪做错事或对她的指示表现的不理不睬时,就会正色地叫他李一咪。由于这家的儿子总不被一咪看好,令他爱恨交织,所以对一咪的称呼,便带有自己独特的感情色彩,什么“憨咪”、“憨种咪”便是他的专利。但不管怎么说,一咪的加盟,使这个三口之家平添了更多的生气和情趣,也正应了母亲常说的一句话:有猫有狗才更像一个家。
想念一咪二
后来的事实表明,一咪是个智商很高凡事都心中有数的猫精。到这家的二十多天之后,便做出了一件令全家人乃至全小区的人都瞠目结舌惊叹不已的事情。
这天午饭后,正在上高中的儿子刚刚躺在床上准备午休,母亲洗碗的双手上还挂着水滴,突然,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响声,接着便是一咪“噢”的一声急叫。母亲担心一咪可能被门夹住了尾巴,便急忙奔了过去,岂料眼前的情景令她尖叫不止,(以至于后来儿子回忆说当时是整个一个人、猫、鼠三重奏),只见一只水淋淋的大老鼠被一咪从下水道里捞出,两只前爪死死地嵌住老鼠的脖颈,怒目圆睁,头还在不停地左右晃动着,仿佛要仔细研究眼前的战利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母亲平生最怕老鼠,就像有人怕蛇怕虫一样的怕。闻声赶来的儿子倒是颇为镇静,也许是因为父亲不在家自己要刻意表现一下男子汉的风度。他先是拍拍母亲的肩膀,对惊恐不安的母亲表示了安慰,然后打开房门,慢慢地引着一咪来到院子里。这时的一咪早已将两爪换下,改用牙齿咬住那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战利品,谁知他的牙齿比爪子更锋利,而那只倒霉的老鼠,在接触到一咪锋厉牙齿的几秒钟后,便呜呼哀哉了……。
院子里围满了闻声而来的邻居们,大家对一咪的英勇行为大加赞叹,可一咪却仍不满意,他不明白一向宠爱自己的母亲,为何表现得如此惊魂落魄,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更没有像样的褒奖。想到这里,与其说是衔着不如说拖着老鼠更为合适的一咪,一步三回头,还不时地朝母亲晃动着自己的猎物,好像在说:你今天是怎么了,我干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表扬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一惊一咋的?
母亲终于明白了一咪的心思,便隔着窗子对他说了好多赞扬的话,又讲明老鼠是一种传播病毒的动物,不要衔的太久,更不能食用的种种道理,一咪本来就没有吃这脏老鼠的意思,既然自己的行为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肯定,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老鼠放下。
这个话题让院子里的人们很是津津乐道了一番:都说如今的猫不逮老鼠了,何况是一咪这样的波斯猫后代,温文尔雅的猫种,事实证明这种说法也不尽然,看人家李一咪,在老鼠面前多么勇敢,真是本色不变啊!这下可好了,院子里正闹鼠灾,有了李一咪,这事儿根本就不在话下。想到还会用得着一咪,大家的褒奖更是毫不吝啬。
这些褒奖对一咪来说既是鼓励更是动力,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真得把捕鼠作为自己神圣的事业,接而连三地有老鼠在一咪的爪下一命呜呼。家里的老鼠被彻底消灭后,一咪便把战场延伸到了户外和小区的垃圾箱边。由于平时垃圾箱里食品丰富,因此早已成了老鼠们的乐土,常常有硕大的老鼠率领着子孙们在这里觅食。这样的情景让一咪深感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他常常一脸严肃的蹲在垃圾箱旁窥视、等待,一蹲就是几个小时,一旦有不识时务者探出头来,一咪便会一个猫跃扑过去,接下来就会听到老鼠们绝望地尖叫声。
母亲心痛一咪,更担心玷污了他那一身雪白的毛,总是硬把他抱回家来,可没过多久,倔强的一咪就又回到他的战场上去了。
一咪的辛苦没有白费,小区里渐渐没有了老鼠们的踪迹,一咪也因此为母亲赢得了更多的赞扬声,这是令母亲感到自豪和欣慰的。
想念一咪三
其实,一咪的优点远不止于此,他重情重义,对人和事物有较强的观察力,尤其善于与人类交流。平时与一咪交流最多的自然是母亲,只要一有时间,就跟一咪叨叨个没完,从母亲那里,一咪懂得了许多做猫的道理,学会了许多规矩,凡到家里来的人,只要见过一面,一咪便能准确地做出是否喜欢或在意自己的判断。来家里找父亲的客人们多半是谈公事,一咪仔细地听他们谈话,总也听不出有关自己的内容,便识趣的呆在一旁不去打扰;而母亲和朋友们交谈时却常会说到一咪,更免不了会有几句赞扬的话。每当听出有自己的内容,一咪便禁不住地靠过去,在客人们身边不停的蹭着,做出小鸟依人的样子,还不时地朝着客人轻声的叫着,仿佛在说,谢谢你们这样夸我,我会更努力的。
见过一次并且喜欢自己的人,一咪总是记得很准的。母亲有一位朋友,经常来家里玩,每次一咪都是主动打招呼,并在客人身边蹭来蹭去。有时过于亲热了,弄得人家不好意思,便讪讪地说,瞧你们家一咪可真热情,下次再来,得给他带点什么了,不然,都不好意思上门了。
母亲属于讲究生活质量和生活情调的那类人,门前的庭院里总会被她收拾得颇有几分景色。院子的西半部是一片竹林,东半部种着不同品种的月季及许多花草,月季下是一块小草坪。每天上午的时候,一咪总爱趴在那里小憩,远远望上去,绿毯般的草坪上,蜷曲着一团毛绒绒的白球,极富视觉效果。如果是双休日,母亲多半会在院子里拾掇花草,这样的时候,一咪便会感到很开心很惬意,常常跑前跑后的,做出很帮忙的姿态,或是把院子里所有的花儿草儿都嗅个遍,还不时的嚼着青草。母亲看见后忍不住问:咪咪,你在吃草呀?一咪自然不会答,仍不停地嚼着,地上落下一片片被一咪嚼断的草尖,母亲心中诧异,便自言自语:莫非猫也具有羊的习性?
对于一咪来说,不同的时间睡觉的地点是不一样的,而在不同的地点其睡姿也不尽相同。白天小憩的一咪,除了院子里的草坪外,家里的钢琴上端,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这时的一咪睡姿是很文雅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构成一个好看的弧线,又粗又长的尾巴顺着身体,间或摆动着,很有些节奏感。到了晚间,一咪却多半会睡在卧室的床上或客厅的沙发上,并且这时绝对不再讲究什么睡姿,不仅四肢与身体完全做伸展运动,还会把整个肚皮暴露无遗,标准的四仰八叉式,同时伴有均匀的鼾声。用儿子的话来说就是:睡相极憨。
白天里更多的时候一咪喜欢呆在钢琴上,不是在睡觉,而是端坐其上,俯视一切,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感觉。儿子说,这憨种若干世之前也许是真龙天子,所以至今还保留着居高临下的臭毛病。这多少有点冤枉了一咪,其实一咪喜欢打坐在钢琴上,主要是因为这里正对着房门,视野开阔,家里人不管谁进来,都会被一咪第一个发现,于是便“噗”的跳下去亲热一番。这种待遇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享受得到的,如果出现在视线里的是这家的儿子,一咪也会“噗”的跳下去,但不是前去亲热,而是迅速躲藏地无影无踪。如此礼遇让儿子恨得牙根痒,总会狠狠地说:这憨种真真无理。
类似的事儿一咪还做过很多。比如每天中饭后,儿子都要把一咪劫持到自己的卧室里企图同眠,一咪挣脱不了那铁钳般的大胳膊,只好假意应允,待到儿子渐入梦境,胳膊稍有松动时,便急忙抽身,溜之大吉。好在儿子并非轻言放弃之人,第二天仍如此,结果是劫持的依然劫持,逃逸的照旧逃逸。
想念一咪儿子常常为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喜欢一咪却难收其心。后来还是母亲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她看到一咪对所有的小孩都避之唯恐不及,一有亲戚带孩子来家便闻风而逃,并迅速择沙发、橱柜之下藏身,直至小客人走后才会慢腾腾的出来,伸懒腰,打哈欠,一副躲过一劫的轻松模样。于是母亲便断定,一咪在小时候恐怕是受了不良少年的惊吓,而造成心灵深处的阴影挥之不去,以至于现在看到小孩还会心有余悸。儿子反对这种推断,理由是本人早已不是什么小孩,更不是不良少年,又对一咪喜爱有加,这种解释恐怕是太牵强了。母亲安慰他,那就继续发扬你的爱心,只要心诚,石头也会开出花来。
想念一咪四
母亲是做电视节目的,有时免不了在电脑上敲敲打打,而这恰恰是一咪不太乐意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每当这时母亲便会把一咪冷落在一旁,做出一副很投入的样子,目不斜视的盯着显示屏,两只手在键盘上跃动着,发出单调的响声,一任身边的一咪作怎样的娇憨之态也视而不见。为了表达心中的不满,一咪便不管不顾地跳到键盘上,四只毛绒绒的爪子象弹钢琴般的踩来踩去,显示屏上立时出现了一片魔咒般的字符,母亲辛辛苦苦打出的文章就这样被搅得一塌糊涂。
这时母亲会说:咪咪,下来,我要干活了。
一咪自然能听得出这样的语气里是没有愠怒的,依然继续着,或就势趴下,不肯起来。
母亲又说:咪咪,下来,听话。
一咪仍然赖在那儿,一动不动。直到母亲真得动了脾气,提高了嗓门、正色地说:李一咪,你怎么回事啊?一咪这才不请愿的直起身子,慢吞吞地跳下去。身体接地的时候,一咪的胸膛里还会发出“噢”的一声,仿佛借此来宣泄自己所有的不满与不快。
洗澡也是一咪最不喜欢的事情。由于他的一身白毛又长又密,每次洗完澡都要很久才能干爽,而湿漉漉的感觉令一咪非常不舒服,于是久而久之,洗澡就成了一咪很抵触的事情。家里的一只蓝色塑料盆是一咪洗澡的专用工具,每当看到母亲往这只盆里放水,一咪便立刻警觉起来,并且想办法逃走。当然,逃是逃不掉的,在这样的问题上母亲总是表现得很原则,决不会惯一咪的臭毛病。所以每次洗澡时,无奈的一咪只有从头到尾不间断地嚎叫,有时把嗓子喊嘶哑了,也不能让母亲为之动容,这时一咪就会很生气,洗完澡后有好大一会儿不去搭理母亲,可等不到身上的毛干透,一咪便会摒弃前嫌,又开始在母亲身边蹭来蹭去了。
一咪的内心世界很丰富,这仅从他多变的面部表情上就足以断定。通常来说,一咪最精典的表情是“思想家”,这是儿子给他的美誉,因为一咪常常眉头紧蹙,一脸的严肃,如果这时正端坐在钢琴之上,居高临下,就更加显现出思想家的风范。一咪生气时的表情也很有特点,一脸的怒气不说,还把眼睛紧闭,仿佛一睁开眼就又看到让他生气的人和事。然而,更多的时候一咪是快乐的,娇媚的,幸福的,他深知大家都爱他、喜欢他,自己没有理由不表现得更好一些。
想念一咪五
一咪长到一岁多的时候,已经出落的玉树临风了。尤其是气质神态更显得温文尔雅,雍荣华贵,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夸上几句。而这时的一咪也是猫大心大,在家里越来越憋不住,并且开始夜不归宿了。母亲心里明白,一咪已经到了青春期,该交女朋友了。对于一咪配偶的选择,母亲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她认为找一个各方面条件与一咪相匹配的对象怎么说也不过分,门当户对不必讲,郎才女貌总还是常情吧?说来也巧,隔壁邻居家养着一只女性波斯猫,浑身雪白,眼睛碧蓝,小巧玲珑,比一咪的猫种还要纯正。两家的母亲相互看好,于是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便把两个咪咪关进了洞房。两家母亲心中窃喜,都觉得给自己的爱咪找到了幸福,不曾想没过多久,就听到一阵急促地拍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声说不清是委曲还是尴尬的呼叫。母亲隔窗观看,只见一咪趴在门边,用爪子不时地拍打着门,而女咪咪则蜷缩在屋子里的另一角,全然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两位母亲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捆绑难成夫妻啊!看来人猫皆同此理。
一咪对自己的幸福负责而执着的精神启发了全家,大家一致同意把寻求配偶的权力重新还给一咪,于是,一咪的作息规律有了改变,白天在家养精畜锐,晚上出去追求爱情。
全家人最终谁也没有看到过与一咪结为连理的咪咪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是一咪越来越频繁地出走,变本加厉地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也更加频繁地接受洗澡,更加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一咪的身上常常有多处被抓伤的血痕,这是母亲给一咪洗澡时发现的,水浸入伤口,一咪的身体便会一阵阵的抽搐,让人看了心疼极了,这时儿子便会愤愤地说:憨种,告诉哥哥,是谁欺负了你,哥哥为你报仇。
常常听到一咪为洗澡而叫喊的邻居们为母亲支招,说是不如给一咪做去势手术,这样一咪就不会出门了,也因此减少了洗澡的次数。邻居还举例说明,许多名人家里的猫都是被去了势的,象大学者季羡林家的咪咪们总是白白净净、温文尔雅的,可省去不少麻烦。对此,母亲有着自己的想法:一切生命都有尊严,去了势的咪咪哪里还会有猫的天性,甚至还会被同类瞧不起,这样做未免有些残忍。想想咪咪们给予人类那么多精神上的慰藉与快乐,还会在意一点点麻烦吗?
想念一咪六
母亲的理解与仁爱更加纵容了一咪,爱情大战依然继续,一咪依然昼伏夜出,但却很规律。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有一次出差在外的母亲接到儿子的电话,说是一咪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家了,这使母亲很担心,因为这么长时间的离家出走一咪还是第一次,况且对于母亲来说,一咪早已不是一只喂养的宠物,而是一个亲手养大的孩子,听到自己的孩子走失,心里自然会焦急万分。
完成工作,母亲便匆匆往回赶,一路上幻想着一咪也许早已回来,说不定自己一到家,就会热辣辣地扑过来。但是母亲失望了,家里依然没有一咪的踪影,莫非这次一咪真得不回来了?
一天、两天、三天……,到了第五天的中午,当全家人都感到希望渺茫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了一咪的叫声。
“憨咪回来了”!最先听到这叫声的是正在准备午休的儿子,他从床上跃起,飞似地冲到了门口。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咪,只见他一身肮脏,脚步踉跄,全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看到母亲,便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不停地叫着,蹭着,仿佛有满肚子的委曲要向妈妈诉说。
没有人能够知道一咪这些天里究竟在哪里度过,遭遇到什么样的不幸,但可以肯定的是,离家出走的日子带给一咪的一定是有生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经历,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失魂落魄。狼吞虎咽地吃过东西,要洗澡了,一咪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反抗,而是很顺从地趴在水盆里,并且用很有节奏的“喵呜”声继续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仿佛洗澡的不适已无心在意,直到洗完澡把湿漉漉的胸脯紧贴在母亲怀里,嘴里还不停地“喵呜、喵呜”的叫着。
这件事以后,一咪有好多天没有出门,一有时间,便会依偎在母亲的身边,也许是因为有了别离才更懂得珍惜在这个家的每一点时光。
而在这时,笨笨出现了。
想念一咪七
笨笨是一只纯种京叭狗,只有两、三个月大,是主人的朋友送来的。开始的时候,母亲不太同意再养一只宠物,主要是怕咪咪会失落,也没有更多的精力,经不住朋友一再撺掇,说笨笨如何如何聪明、可爱,于是心一软,便留了下来。
初见笨笨,一咪很矜持,也很谦让。母亲想,他或许把笨笨当作偶尔来串门的小朋友了。
可是到了晚上,笨笨仍然没有走的意思,母亲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在卧室的一角为笨笨搭了一个小窝。一咪有点诧异,但当他看到笨笨在小窝里爬进爬出一脸的兴奋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愤然与不安,于是便紧闭双眼叫个不停。
母亲抱过一咪,一边给他捋着毛,一边劝慰他说,从今以后,你和笨笨就是朋友加兄弟了,要互相帮助,友好相处,一个看家,一个捕鼠,各司其职,多好啊!一咪那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不管母亲怎么说,一直闭着眼睛嚎叫,一副不依不饶的阵势。母亲失去了耐心:李一咪你怎么回事呀!一咪不理,继续叫着,并跑到门口,示意自己要出去。母亲怒气冲冲地对儿子说:给他开门,让他走。
在接下来的许多天里,一咪采取了逃避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抗议,哼,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所以,一天之中除了偶尔回来快速的吃点东西之外,绝不肯在家多呆一分钟。他也许心存侥幸,觉得这样的抗议最终会使母亲抻不住,也许会重新考虑笨笨的去留。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每次回来,一咪都是一脸的怒气,目不斜视的直奔自己的饭盘。同样清洁的饭盘,同样香气扑鼻的食物,可一咪却宁愿相信别人的盘子里永远比自己的肉多。这样的想法使他无法安心就餐,只见他一边嘴里吞嚼着食物,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探着笨笨的盘子,有时身体还会禁不住在两个盘子之间来回游移着,既想瞻前顾后,又怕顾此失彼,真真斯文扫地,丢尽了脸面。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后,情况并没有丝毫的改变,母亲对一咪看也不看一眼,虽然每天照旧尽心尽责地为一咪和笨笨准备美味的食物。更糟糕的是,笨笨因为乖巧听话会来事儿,而越来越受到全家人的喜爱。一咪感觉到形势不妙,他觉得自己不能总这样离家出走,说不定哪天,这个家就完全是笨笨的了,当务之急,是要巩固住自己的领地。
这天晚上,一咪破例没有出门,他静静地趴在钢琴上,神情中有了一些妥协的意味。父亲回来了,一咪打了招呼,但声调却与往常大有不同,像是告状,更像是求助。父亲拍拍一咪安慰说:阿猫,知道你受了委曲,可是我们大家对你的爱并没有变呀。也许是因为父亲平时很少对一咪表示亲昵,所以这样的话更令他感动,这一夜他没有再出去,家里也突然安静了许多,仿佛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真的结束了。
一咪试图与笨笨采取有距离的相处,可生性活泼热情的笨笨喜欢的却是零距离接触,所以每当看到一咪,便会死乞白赖地凑上去,企图亲热一番。这不仅让一咪惊恐不安,以为要对自己实施攻击,也令笨笨很扫兴,他不明白怎样才能跟一咪成为朋友加兄弟呢?
看来语言的不通也是动物间的一大障碍,而这种障碍不仅容易使双方会错意,有时还会造成伤害。
这天一咪正在吃东西,冷不防笨笨扑了过来,情急之下一咪抬爪就拍,而这一拍不偏不依拍在了笨笨的眼睛上,笨笨立时疼得大叫,一咪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吓得霎时没了踪影。
这下可把笨笨伤的不轻。整整一个晚上,笨笨疼得直抽搐,不会说话的小生命更让人心疼,父亲嘱咐母亲第二天一定带笨笨去看医生。弄不好笨笨的眼睛要伤一只呢?说这话的时候,母亲的神情里流露更多的是对一咪的怨怒
不知是命运不忍心看着笨笨痛苦,还是不希望让一咪太内疚,经过治疗,笨笨的眼睛很快好了起来,母亲说,真是谢天谢地,不然,一咪也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更让母亲欣慰的是,这件事过后,一咪和笨笨之间仿佛打成了一个和平相处的协议,一咪不仅接受了笨笨成为家庭一员的事实,而且对笨笨的态度也变得异常的温和。笨笨呢,对一咪也不再腻歪,彼此相安无事,家里也因此充满了温馨与恬静。
在那段日子里,每天午休的时光对母亲来说是最为惬意的。这时的一咪通常依偎在母亲身旁,随着身体的起伏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而笨笨则睡在床下自己的小窝里,与一咪形成了上下铺的格局。就这样,两个异类的兄弟鼾声交织着,好像两种乐器相互交融,相互补充;窗外,茂密挺拔的竹林随风摇曳,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时间仿佛停止了行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静的、净净的。
午休接近尾声时,儿子该起身上学了。只要时间允许,他总会在临走前到母亲房间里看上一眼,同时用手指指一咪和笨笨,没大没小的说:瞧!憨咪笨狗傻老妈,多协调啊!母亲听了,没有责怪,却是一脸的幸福。
想念一咪八
可惜这样梦境般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在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日子里,笨笨突然走失了。
正可谓祸不单行,雪上加霜。更糟糕的是,母亲还未从这一打击中缓过神来,仅仅相隔十几天,一咪也神秘的失踪了。
开始的时候母亲还以为一咪像往常一样外出,过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回来,所以没怎么往心里去。可一天、两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一咪的音讯,这才感到事情不妙,四处寻找,毫无踪影。家里的每一位成员心里也都沉甸甸的,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对于笨笨的走失,大家并没有多少疑惑。狗本来就喜欢跟人脚,笨笨又这么可爱,被过往的行人顺手牵羊也是极有可能的。父亲安慰母亲说,笨笨很可爱,也会来事儿,跟了谁,都会喜欢他的。
而一咪呢,他为什么要出走呢?这家的儿子想不通,他说:一咪走得毫无理由啊?
所谓没有理由,就是因为全家人不仅对一咪喜欢、疼爱有加,还给了他宽松的环境,他总是来去自由的。而这次,一咪是否又是去寻找爱情了呢?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过去,希望也在一点一点的减少。父亲和儿子为了安慰伤心异常的母亲,想出了许多一咪出走的理由:或是帮我们找笨笨去了,或是照顾正在生产的妻子,或是……?这些假设都有一个共同的结果,就是:过不了多久,一咪就又会回来了。
牵挂与等待使母亲焦灼不安。每天中午,她会象以往的许多日子一样,房门大开,垂下淡绿色的珠帘,不管在做着什么事儿,听觉总会很灵敏,幻想伴着门帘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咪便会从天而降。
日子丝毫没有理会母亲这种期盼的心情,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不知不觉中,几个月过去了。
就在这时,电视里的一则广告吸引了母亲,那是一则家电产品的广告,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在静音的电冰箱中间窜来窜去。母亲仔细地辨认着:啊,这不是一咪吗?为了准确起见,母亲记下了播出的时间,又邀请儿子一起收看。
30秒的广告很快看完了,母亲观察着儿子的表情,急切地问,怎么样,像不像一咪啊?
儿子沉默良久,凝重的表情让母亲感觉没了希望,他一定会像以往那样泼冷水:像什么像啊,大惊小怪的。
然而,儿子说出的话却让母亲惊喜万分,他郑重地,一字一板地地说:岂止是像,就是。最后两个字的尾间,重重的,不容置疑。
儿子的话宛如一枚定心丸,母亲释然了。一咪终于有了一个好的归宿,一个可以体现自己价值的归宿,这不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虽然真假与否还有待于证实,可母亲却宁愿信其有。
儿子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像是安慰又像是开导:老妈,看到了吧,孩子大了,总会要走的,这个憨种只是给你提个醒,培养一下你的心理承受能力,过不了多久,我不是一样也要飞吗?
这天夜里,母亲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咪回来看她。奇怪的是一咪通过拍广告竟然学会了说话,而且说得内容与白天儿子说的一模一样。母亲说,咪咪,你怎么和你哥一个腔调啊?一咪用毛脸蹭着母亲酸酸地说:因为我们都是你的儿子啊,不过还有一句话是哥哥没有说的:儿子就象风筝,飞得再远,可风筝线不是永远攥在妈妈手里吗?
这一夜,母亲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