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常与少年狂
安静的自习课上,我站在讲台边上批改着早上的听写本。孩子们在各自的座位上刷着历史老师刚刚发下去的《学生周报》。下课前,一张一元的钞票,从教室后面悄悄地挪到了讲台上。“老师,这是今天下午我捡到的。”底下传来一男生的声音,音量不大。我知道,礼貌的他,舍不得打破这惯有的安静,却急着在放学之前找到失主。
放下手中的红笔,扬了扬传上来的钞票,确定无人认领后,把它交到了生活委员手中。告诉她用来当班费,以后教室里的闹钟电池耗尽时可以及时买来更换。
放学铃声一响,人群在欢呼雀跃中散了去。生活委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疯疯癫癫地来了句:“老胡,你这一块大洋是要打赏给我买辣条的吗?”“没问题老铁,谁让我总是这么疼你呢!”看我满脸笑容地扬起手,做出要抽她一顿的动作时,她立马撂下了一句“不好不好,溜了溜了”,然后跑得无影无踪。最后格外嘹亮的“拜拜拜拜!”四个字,有种余音绕梁之感。
那一包五毛钱的辣条与一杯82年的雪碧一样,都是一句无公害的玩笑话。孩子们深知,课堂上一脸严肃,用尽洪荒之力给他们分析语法讲解知识点的我,课后经常可以忘记年龄,跃过代沟,陪他们疯狂,与他们开各类无伤大雅的玩笑。
真心喜欢这群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孩子。日常生活中遇到困难,找我谈心时,向我求助时,总是一口一句“胡妈妈”,把我叫得心里美滋滋的。那感觉就像一只傲娇的老母鸡护着一群小鸡,时刻准备着与前来偷袭的老鹰大战三百回合。平日在校道上见面,跟我打招呼时,总会激动万分地拉长声音,高声呼喊“老胡~”,唯恐其他班的同学听不到。那得意的表情,分明想跟世人证明,他们已经不可抗拒地长大了,可以省略“老师”两字,直呼老师的姓氏。
生活里的胡妈妈也好,校道上的老胡也罢,课堂上的Miss Hu也行。对于孩子们给我的各种昵称爱称,我向来全盘接受。就像我总能欣然接受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缺点与优点一样。
有人将教师比喻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至今不清楚,在讲台上站了20个春秋,送走了一批批学子的我,配不配得上“灵魂工程师”这个美誉。只是清楚地知道,这20载里遇见了许多有趣的灵魂。我们一起哭过,一起笑过,一起互怼过,一起拥抱过。那走心的一帧帧一幕幕都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还记得2016年夏天,当最后一节课落下帷幕时,班长随我身后跑到办公室里,问我能不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特别大气地说“来吧!”谁知这丫头在与我相拥的那一刻,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胡妈妈,我爱你!”边趴在我肩上哇哇大哭起来。我先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必这样子的。谁知她继续哭,边抽噎边告白“可是我以后再也不能天天见到你了!这一年来你教会了我太多的东西......”好吧,我承认最见不得别人哭的我,最后也被她整得泪流满面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学生亲密接触,也是第一次在学生面前落泪。
还记得2018年夏天,带学生们到诏安一中参加中考。最后一次集中交代各种注意事项后,分明看到了孩子们恋恋不舍的眼神。但是不喜欢制造离别伤感气氛的我,故意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待他们都走后,我开始收拾自己的家当。谁知,学霸李俊炀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冲我张开了双臂,"老师,来~"。
那是我第一次与传说中的小鲜肉拥抱,六月的气温为我们定格了彼此怀里的温度。
今年春天,感恩励志报告会上,班上64个孩子一个个走上前来与我拥抱。这是我第一次雨露均沾将怀抱送给班里的每一个孩子。“老师我可以亲你一下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位平时我操心最多的女孩,已经将温暖的双唇贴在我的脸颊上,然后抿着小嘴,心满意足地跑开了。另一个女生眼里噙着泪水,死死地抱紧我,说她要霸占我的怀抱,我没有推开她,只是悄悄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终于如获至宝地将怀抱让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被学生亲,也是第一次亲学生。
每一个拥抱,每一滴眼泪,每一次亲吻,都在刻录着一段段浓浓的师生情。
“亲其师,信其道”,当我与孩子们一起时,常常忘却“师道尊严”的传统观念,忘情地放下身段,忘记年龄,与一个个如花的少年一起疯狂。
还记得路过他们的体育课时,少女心突发地与孩子们来一场跳绳PK,留下一旁瞠目结舌的体育老师,和一群高呼“加油!”的小伙伴。还记得歌咏比赛排练时,我与孩子们手牵手地荡起双桨,说来就来的戏精级别表演,让始料不及的音乐老师目瞪口呆,恍然大悟后给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还记得拔河决赛场上,输了第一回合时,赶紧趁着休息换场地的空档,与参赛的孩子们逐个地“Give me five!”,结果强硬地搬回了两局,成了冠军.......
过去这20年来,总是特别享受和孩子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我知道自己在用力教书的同时,更在用心育人。我喜欢与孩子们一起享受成长的快乐与痛楚。内心期盼自己一直在grow up(成长),从不grow old(变老)。当我的心与孩子们在一起时,我们的疯狂在一起,我们的奋斗也是在一起的。我们都清楚——青春是用来奋斗的,我们所追求的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