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上的“人来疯”
拍卖会上的“人来疯”
我的朋友奚公子聪明绝顶,活泼可爱,比如吃饭时如果没有女宾,他往往寡言少语,埋头大嚼。但凡碰到饭桌上有一两位女性,也不管老少(当然最好是年轻的),他自然是妙语如珠,滔滔不绝。这大概就叫“人来疯”。
要说拍卖会上的“人来疯”,那可真是不胜枚举。
1993年6月,朵云轩首次举办大陆艺术品拍卖会,场面热烈轰动,其中有一件汪精卫的行书立轴,估价仅1万-2万元,最后竟以20多万港元的高价成交。不过当年的祝总最近透露,这件作品实际没有收到钱。买主是一个年轻人,他说自己当时在现场异常热烈的气氛下,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手,鬼迷心窍般猛举。这一点,我相信很多参与过竞拍的人士是深有体会的,拍卖就是挑逗男人的原始占有欲,是一桩让你兴奋得失控的游戏,与赌博在精神源头上是一回事儿。有些买家常常在冲动竞拍之后,后悔得恨不得砍断自己的手。
许多拍卖纪录都是由“人来疯”们改写的。
1980年代末,纽约佳士得拍卖《元人秋猎图》手卷,买家蔡某是台湾大佬,那天晚上恰逢公司周年大庆,喝高了,兴奋劲甭提有多猛烈,半夜纽约的电话委托打过来,他正在最High的兴头上,“加、加、加……”酒气对着电话直喷,眼睛仇恨似的盯着前面火红的花篮。最后以接近200万美元的高价成交,一举打破中国书画的所有世界纪录。“东西一拍完,老板就倒在公司的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那个悔啊!”当年的手下曾亲口为我们描述。
前几年人称“大一口”的买家行内几乎无人不知,他可能是拍卖会上最最“人来疯”的大爷。这位款爷谱儿很大,出场有四位黑衣保镖跟随,都是一米八的个头儿,还带耳麦,一副美国总统出场的派头。他的诨号缘于应价时常常喊“大一口”而得名,不管对方如何加价,他总是神闲气定地喊“大一口”,几个回合下来,对方就没有声响了。偶尔碰上一两个顶牛的,那场面煞是好看,往往会赢得掌声雷动,边上人连连起哄,再加上拍卖官刘新惠充满诱惑、隔山掏钱的声音,真是好戏一场。有次在上海好像是为买一个黄君璧的山水大手卷,“大一口”索性把号牌贴在墙上,任凭对方加价决不取下,观者又是阵阵喝彩。
这样可爱又能烘托气氛的财神爷当然是各大拍卖行优礼厚待的对象,现场茶水专座不说,甚至还有专门的电话伺候,就差敲背捏脚的上了。许多人包括我那时候看拍卖都是冲着看像“大一口”这样的人物表演去的。
后来发现“大一口”买画其实很有章法,挑的东西都是顶尖的,背后明显有高人指点,他的夸张表演其实是一种障眼法。有些东西他也并非志在必得,记得在荣宝一个有名的吴冠中专场,一件拍品一开叫“大一口”就加了50万元,第二口又加了50万元,对方还是不放手。“大一口”骂一句:“他娘的腿,不要了!”全场又是一阵哄笑。
过把瘾就死,不久“大一口”消失了,但无数新秀冒出来,仿佛来势更猛。
去年古籍市场盛传新来一位“人来疯”,浙江老板,许多场拍卖都被他“包圆”了。有家公司赶紧买通线人,打探得知,此公并不懂行,私下也不买东西,他生意上喜欢抢别人买卖,生活上喜欢抢别人老婆,连开车也喜欢抢道……经理聪明,当即安插五六位“买家”现场助兴,结果皆大欢喜。“哈哈,我就喜欢抢人家的东西,过瘾。”老板一口黄黑龅牙,如敦煌残卷般够年份,他嘻哈哈当场刷卡提货,300万元的货底2000万元成交。拍卖主管笑眯眯送客出门的时候,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比小日本还要标准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