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运河－14（长诗）

我的昼夜皆长且零碎

哒哒着有群骑马的人，除了眼神

谁也没有

跟上他们

地下运河有过几天

厌恶拥挤的人

他们厌恶着拥挤，拥挤作一团咒骂拥挤

地下运河有过几天

憎恶作恶的人

他们憎恶着作恶，对所有显露的恶作恶

地下运河什么日子里都

困着一个我啊

他们都活在我活过的夜晚里

言不由衷

只因皆是有所求的肉身

长阶 青石 木门槛

一想起它们，我就泛滥

连根拔起几束白花，欲赠之人不在时

我终究只尝得自己苍白的舌苔

有颗打从出世便未曾脱落的乳牙

只在你我沉默时显露

代替人间的一切辩言

猛烈扯咬他人的尖锐

至于人间的一切语言，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要不然你怎有过一晚上的

上唇焊死了下唇

隔天

便不得已就着太阳咀嚼触目惊心的苦

你一定要像神一样降入我的皮肉

只因我的魂魄干得如孤庙里的厉鬼

孤庙里的残佛啊

不度我 无需度

论及孤庙里的戒律，我乱得太多

生已是我不得不破了的戒

死亦是我不得不去破的戒

怎知母亲是耗了多少命才原谅我的

锅碗瓢盆 柴米油盐

多吃一口吧

欲求听运河岸口的算命先生几句好话

得先拿钱财喂裹他腹上的肉花

不求情欲 不求色欲 不求物的俗里俗气

我求自己多像人一点点

我求自己的人欲

活生生的现代宦官

阉割起人欲的生殖

钱财似乎又喂少了几口，但我不够了

算命先生便指着我如竖向的苦根脉络

杂、错

却要往里钻着 往里钻着 钻着

却要死死

往生活里钻着

归家

将身体镶嵌入长条的列车里

静候化龙的一刻

直至到站时

我的钱财不够了

将魂魄如石子掷入地下运河

研磨 研磨 研磨

总祈求自己的石料雕得出些什么

但我不够了

成千上万丈的眼睛

我只凝望那轮月色如扭动的蛟身

也想爱得死无葬身之地

爱得如一束不死的干花，宁为碎去

不枯不烂

你是否知晓，为了避免腐化

多少个我烧作了一窟清白飘扬的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