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解多情｜第十四章：且将换酒与君醉 4
文/柳青陵
空气因为这份静默仿佛凝固，幸而两人是骑着马赶路，一路变化的风景，倒也让人觉得不气闷。
十四、且将换酒与君醉（四）
上官燕纵马奔驰，像离弦的箭飞向前方，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让她什么也不能再想，只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凛冽。她不想停下来，一旦停住，就止不住地要想起，那些荒唐可笑的过往。记忆越美好，在破碎的那一天，痛就越深刻。她不知道，还能承受这种痛多久，但只要活着，这种痛也许会伴她一生。
“上官姑娘！”欧阳明日急速打马，在上官燕身后狂奔，“上官姑娘，停下来，你这样漫无目的驰马太危险！”他知道，她应该听不到他的叫声，可他却不得不抱着万一的希望，用尽全力呼喊。他可以看得出，她的身子开始摇晃，似乎随时可能从马上坠落。
欧阳明日心下焦急，却不能缩短他和上官燕之间的距离，只得一遍又一遍嘶喊。“燕儿，燕儿，停下来！”他心如炙烤，不自觉就唤出了那个在心底辗转千万次的名字。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叫声，手上马鞭竟然迟滞，疯跑的马也稍稍慢了些。
趁着这一瞬间，欧阳明日双腿一夹马腹，催马疾驰，缩短距离。随即，他又再提气，飞身而起，双足在马鞍上轻点，向前疾掠，稳稳地落在上官燕身后，一把将她圈住，勒住马缰。
马儿一声长嘶，扬起前蹄，停了下来。欧阳明日哑着嗓子，道：“上官姑娘，我不是故意，是你如此奔马太危险。”上官燕没有回应，他低头一看，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正慢慢溢出血来。
欧阳明日忙搭住上官燕的脉搏，轻按之下，便已知她是修罗掌的阴煞之气并未根除，这会儿又正是伤心之际，好一阵纵马狂奔，残存的阴煞之气造成了她内腑的伤势。“燕儿，你这般心急想要去见他，连自己的伤都不好好调理，可他却把你伤成了这样！”他喃喃低语，抱着昏过去的她从马上落下，在道旁找了一处僻静的树丛，运掌为她治伤。
不大一会儿，上官燕微启双眸，醒转过来。她神情凄然，低声道：“你还救我做什么。”欧阳明日双手轻动，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伸出去，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上官姑娘，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我熟悉的女神龙。”
“女神龙有什么好！”上官燕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激动道，“女神龙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住，真是一点用也没有！”欧阳明日柔声道：“是司马长风不懂你，这却不是你不好。”天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是怎样的存在。见不到的时候，时时刻刻牵挂着；见到的时候，就想无微不至地宠着她，让她尽情欢笑。可是他，却不是那个可以轻易让她笑出来的人，他便只能在一旁默默守候。
上官燕挣脱欧阳明日，有些疯狂地挥着手，指着他笑道：“赛华佗，你根本就不会说谎。若是我够好，他又怎么会爱上别的女人。就算那个女人是他定亲的妻子，他必须要娶她，可他爱的上应该还是我。”他怕她伤到自己，忙又伸手想要抓住她，却不想她挥手极快，竟然只扯住她的衣袖。
一阵清晰的裂帛声，上官燕袖中锦囊掉落出来，里面的东西从被拉开的袋口滚出，散了一地。除了姑娘家的一些零碎东西，那地上最醒目的便是一只玉鸽子和一对打造得极精巧的燕子耳坠。
那燕子耳坠通体就是黑白两色，白的是银，黑的是墨玉，正展开翅膀，像是要冲向天空自由翱翔。上官燕一见耳坠，便双眼发直，一把抓起来捏在手中，作势就想扔出去。可她手举在空中，却迟迟没有动静，半晌，她又放下了手。
欧阳明日猜到那必是司马长风送给上官燕的定情信物，便不好说什么，只是暗想，要如何才能让减轻她心中的痛楚。思忖片刻，他便有了主意，只道：“上官姑娘往后有什么打算？”
上官燕捏紧手中的耳坠，尖利的燕尾划破她的掌心，却不及心上的痛。她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欧阳明日又道：“既如此，上官姑娘，我们仍旧去杭州吧。答应那蒙面女人的事，总不能就不去查了吧。”
上官燕心弦震动，欧阳明日的话没有错，无论如何，都不该失信于人。她振了振精神，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收回锦囊，又摊开手心，看着掌中染了血的耳坠，忽地笑了。“前方不远就该是宜昌城，在那里我们换走水路，可以日夜不停，更快到达杭州。”她将耳坠一并收入锦囊，回到道上，见她骑的马竟未跑走，正悠闲地低头吃草，便跃身上马。
欧阳明日跟在上官燕身后，眼见她有了些精神，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然而，他很快发现，他的坐骑却没有停下来等他，跑了个无影无踪。“这差别也太大了吧。”他故意做出十分夸张的沮丧样子，看向她。
上官燕却没有被逗笑，只是淡淡道：“上来吧，我们共骑。”欧阳明日顾虑道：“这不好吧？”若是两人共骑一马，难免会有些亲密接触，他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她生气。
“快别浪费时间。”上官燕又再催促，欧阳明日只得跃上马背。他小心地控制着身体，不与她过多接触，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即便两人因马上颠簸，而贴靠在一起，也恍若未觉。
两人便以这副姿态赶路，其间欧阳明日几次开口想与沉默的上官燕闲聊，却又觉得太过刻意，反而会勾起她的心事，于是也不说话。
空气因为这份静默仿佛凝固，幸而两人是骑着马赶路，一路变化的风景，倒也让人觉得不气闷。到得宜昌城中，已是黄昏时分。欧阳明日在马上就觉得体内伤势发作，疼痛难耐，只是强忍着，一到城内，便找了家客栈，运功疗伤。而上官燕却连客栈的门也没有进，就去找船，待他行功完毕，她已经租好了船。
“我们现在就上船，”上官燕一进客栈房门，便道，“船家已经在码头候着了。”欧阳明日想着她这几天都不曾休息好，原想提议在客栈住一晚，这时也只得依她，跟着去了码头。
码头旁停着一艘大船，掌船的船家是两个姑娘，模样儿竟是一样，想来是一对孪生姐妹。欧阳明日走进船舱，就见舱中堆满了酒坛，将原本很宽敞的地方弄得很是狭窄。他不知她的用意，更知道她身上的盘缠绝不可能租这么大的船，还买下这么多的酒，于是问道：“上官姑娘，你这是怎么弄来的？”
“赛华佗，酒能解忧，我请你喝酒，我们一路醉到杭州。”上官燕却不回答，侧目瞅了瞅欧阳明日，走上前去拿起桌上倒满酒的杯子，一饮而尽，“大娇、二娇，开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