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故乡
看过一段笑话,说“吃货”的人生犹如一列火车,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逛吃……
这几天,看《舌尖上的中国》,那么多好吃的,眼花缭乱,馋得让人发慌。
于是,我想到了舌尖上的故乡,说说老家枞阳好吃的东西,聊慰思乡之情。
以下为正文:
对家乡的思恋,不如说是对家乡美味的思恋。
舌头是有记忆的,有思想,有灵魂的。
一次去西黄山旅游,吃农家菜 ,有一道白水鱼,豆瓣酱烧的,最普通的做法,却有着家乡菜的味道。
酱的浓香烘托出鱼的鲜美,味道真实而又自然。
思乡之情,油然顿生。
小时候,饭都吃不饱,更别提什么水果了。
有的小孩嘴里含一块大盐粒,吮点咸味;
有的用糖精冲水喝,有甜味,但甜得不够真实,蒙骗一下舌头而已;
如果有幸捡到一分钱,我会跑到小卖部买块棕黑的糖果吃,含在嘴里舍不得吮吸,怕化了,希望能多享受一刻那焦糖味。
夏天地里有山芋,可以拔起来,用我的铅笔削着吃,现在手指上许多伤疤,那时候留下来的。
有人吃白萝卜,在黄土田里削尖了吃,说赛过雪梨。我尝试过,辣舌头。
过年时有老泡子(玉米炒的),山芋角子,后来有米角子;
有些年,家里做芝麻糖,挺香的,就是吃多了齁嗓子。
花生是稀罕之物,香喷喷的,可惜我们那里没人种。
前奶奶家有只铁罟子,里面有香喷喷的花生,是老洲小姑给她的,也只有过年时有。
她叫我自己抓,不限量。我莫名地高兴,每次荷包装得鼓鼓的。
五六岁时和姐姐去大姑家,给了我们每人一只番茄,鸡蛋大小(不是现在这种菜市场买的大番茄),红红的,很好看,可是味道很怪,没敢吃。
番茄算不上水果,直到现在,我也不吃生的番茄,很是奇怪。
那种味道一直记得,异域番邦的味道,不甜不酸,清淡无感。
很爱去二姑家,她家在河边,吃的多。
夏天最好,可到河里摘菱角,白白嫩嫩的,剥了就往嘴里塞。
还有莲蓬子,荷塘香的熏人,莲蓬中间的绿芯不能吃,太苦;
还有藕带子,长长的,带着淤泥的气味。
从池塘中心泥里面捅出来,需要一定的技术,只有大表哥二表哥会。
他们要凫水,用脚探藕带子,然后潜下去拽出,放进一个木盆里。
藕带子炒红辣椒,脆爽。
菜园里有黄瓜,菜瓜,香瓜,随便吃。
他们家还养了一箱蜂子,可以吃到蜂蜜,甜死人了。
冬天我们将风干的小鱼放在炉子上烤得焦黄,酥酥的,什么佐料不放,也很好吃。
那个时候,乌龟甲鱼还是很多的,没什么人吃。更别提泥鳅黄鳝了,田里河沟里有的是。
直到现在,我也不吃它们,感觉不是正经东西。
三姑家条件不太好,最不喜欢他们家的老米饭,干巴巴的。
她家的煮玉米很好吃,鲜嫩的,刚摘下来,有股清香味,吃完还将棒子咂吧咂吧,有点甜。
每年暑假,我们都背点早稻米到三姑家。她家是圩区,没有水稻,米是珍贵的。
回来时背点玉米棒子回来,给爸妈尝尝鲜。
有次回来,前奶奶问我,去三姑家有没有吃鸡呀?我那时小,随口答,连鸡屁股都没吃着。
后来,三姑知道了。下次去,真的杀了一只母鸡。
鸡是农家珍贵之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杀的。
我真是幼稚。
街上的小吃很是丰富,油条大饼,糍糕饭团,肉包子花馒头,可惜小时候没钱,难得奢侈一次。
妈妈卖菜回来总要带点好吃的。
油条金黄松脆,大饼韧香十足,馒头甜丝丝,软绵绵。
还有肉包子,馅是肉泥拌豆腐,油滋滋的。
半晌午的时候我们就盯着山冈,盼妈妈早点回来。人一出现,我们就飞奔而去,翻篮子,找东西吃。
那时候的东西真的好吃,不掺假,不用担心苏丹红,地沟油,吃得让人放心。
最好吃的是锅贴饺,肉馅,薄皮。用平底锅煎的,吃时洒点小酒,就是醋,先咬破一角,再吸进嘴里,感受油的滋润和富足。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锅贴饺绝对是奢侈品,里面太多油了。
有那么一年,我在高中,家里的马铃薯大丰收,早上我和弟弟推板车上街卖,批发给小贩子,二毛多一斤,很快就卖完。
然后爸妈就犒劳我们吃锅贴饺,就在街边吃。
如果那时侯有人问我幸福是什么,我会说,幸福就是爸妈在数钱,我和老小在吃锅贴饺,然后再来一盘。
妈妈是做咸菜的高手。
秋天腌豆角,萝卜菜和萝卜。
萝卜晒得半干,不能带水,搁进坛子里,撒盐,再搁一层,撒盐,后压上大石头,封存。
过些日子,萝卜变得金黄,甚至有透明的质感。切成小块,用香油一炒,便是早上的一道菜了。脆生生的,咬起来咯咯响。
妈妈还会做粑,三月三豆角馅,七月半冬瓜馅。
冬瓜馅很有意思。
那天会从床底下挑出一个大冬瓜,削皮,剁碎,煮熟 ,然后将冬瓜捞起 ,放进棉纱布中,吊起来沥水 。
这时候,我会捏那团滚烫的冬瓜,纯粹是好玩。冬瓜沥干后,配上肉丁,粉丝,搅匀后便是馅了。
妈妈手大 ,包的粑也大。我总说,如果我们家的粑如果拿到街上卖,就亏大了。
春节前,家家户户炸鱼圆子,整个村子香了起来。
鱼圆子是那时至高无上的节日食品,有了它才叫过年。
做圆子颇费时工。
先将鱼肉批下,除刺。青鱼的肉最好,厚实。鱼肉和猪肉分别剁成肉泥 ,加入山芋粉,切入葱姜,还要加盐,酱油,一切拌匀后等待下锅。
将半锅菜籽油烧滚,左手挤馅,右手用汤匙将其一个一个下入锅中。
这是幸福温馨的时刻。
爸爸烧柴火,妈妈炸,姐姐准备篮子,弟弟拿着筷子等候准备吃第一个圆子。
第一锅炸出来,金黄灿烂,还有吱吱的响声。我来不及拿筷子,直接用手拿,差点烫了。
这时,妈妈会叫我盛几碗送给左邻右舍,让大家尝尝。
最绝的是妈妈会做萝卜圆子,素馅的,将白萝卜煮熟剁碎混上淀粉下油炸。
春节客人来,生炉子,加入萝卜圆子,萝卜特有的味道散发出来,客人咂咂称奇。
现在很多年没吃上这种圆子了,什么时候回去让妈妈做一次呢?
妈妈做的油煎豆腐很有特色。
将豆腐削成均匀薄片,油热起来后放入,“哧”的一声,豆腐炸得金黄;配上蒜瓣,辣椒糊,小焖片刻,醇香的煎豆腐就做好了。
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豆腐是一道上等的好菜,虽没肉,却有肉的质感。
妈妈不怎么吃,看着我们吃。
妈妈做的菜特别有味道,简单的食材,调味品也仅限于葱姜蒜,却能还原食物本身最真实的本性。
炖鸡蛋香喷喷的,煮的鱼甜丝丝的,粉蒸肉油润润的。
妈妈还会用瓦罐煨老母鸡,将其埋在灶灰里,第二天早上掏出瓦罐,鸡酥烂,浓香味扑鼻。
有一年在韩国,找不到什么好吃的,食不甘,夜不寐。
有天中午网上看到了阿姐,她说妈妈在做菜,有生腐烧肉,肉丝炒青椒.
我的哈喇子立马流下来了,几乎要哭。
舌尖上的故乡,说也说不完。离乡越久,故乡的味道越清晰,浓烈。
阳光的味道,青草的味道,烟火的味道,亲切而又真实,侵入骨髓。
一个人不能穷尽世上所有的美食,也不能享尽世上所有的富贵荣华。
回到老家,一家人团团坐在一起,吃上妈妈亲手做的饭菜,是多么知足,多么幸福!
4年前,妈妈中风了,自理尚且困难,不能做菜给我吃了。
能吃到妈妈做的菜,是一种奢望了。
原来世上最好的美味,含着妈妈的爱,妈妈的深情。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