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散人——魏天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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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秋，襄阳城。
节度使岳凯站在城楼上，遥望着夕阳照耀下的山河，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哥，因何事烦恼，在这里唉声叹气？”他的兄弟杨再义悄然而至道。
岳凯头也不回道：“此次我们攻打虔州，要打的山寨实在太多。而且，这些山寨里绝大多数都是绿林好汉，精通武艺，战力极强，我实在是不忍军中的弟兄们无辜枉死于他们手中啊！”
“无辜枉死？大哥，你好像话中有话？”杨再义疑惑道。
“这些山寨中的绿林好汉，并非金人，而是隶属于我大宋的子民。我们本应与这些人携起手来，共同抗金才对，如今却要兵戎相见、血洒沙场，这……这岂非是事与愿违？”岳凯以拳击墙，愤慨道。
“大哥的意思是……”杨再义好像有点不明白岳凯的意思。
“若我们能游说于这些绿林好汉，让他们深明大义，加入我岳家军共同抗金，那该是件多么令人振奋的事啊……”岳凯高瞻远瞩道。
“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了！这些绿林好汉们其实也并非坏人，只是受时局影响，为了生存，才不得已聚集成团，谋求活路。大哥若是想要兵不血刃，让他们归顺于我岳家军共同抗金、造福百姓，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杨再义微笑道。
“兄弟，莫非你有良策？”岳凯闻言，立马转身抓住了杨再义的手兴奋道。
“不瞒大哥，当年我年少轻狂时，也曾想过一柄铁枪闯天下。那时，曾结交了一位江湖中的朋友。”
“你这朋友姓甚名谁？现在何处？”岳凯激动道。
“我这朋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梓字。虽然有一身超凡出众的武功，却因天性桀骜不驯、不服约束，加上看不惯当朝的一些作派，所以成为了一名自由自在的江湖散人，过着游历四方、广交天下朋友的日子。”杨再义笑道。
“唉，如此人才，却不能与我们共同抗敌，可惜、实在是可惜啊！”岳凯摇头叹道。
“不，大哥，你错了。南宫梓虽然性格使然、不服管束，可他却有一颗古道热肠、侠义爱国之心。”杨再义道。
“此话怎讲？”岳凯不解道。
“他虽未能投军从戎，却团结起了一批与他性格相仿、武功卓绝的朋友们，建立起了一个侠义联盟，专门惩奸除恶、锄强扶弱。本朝的贪官污吏他们要对付，外族入侵的强敌他们也要对付，为百姓们办了不少好事。”杨再义谈起这个侠义联盟，也开始心情振奋。
“好、好、好汉子，这才是我大宋的英雄，有这样的联盟，才是百姓之福！但是，这位朋友又怎么才能帮我们解决好这百余座山寨里的绿林好汉呢？莫非以他侠义联盟里的高手，去火并那些好汉？那，岂非还是同族相残？”岳凯又摇头道。
“哈哈哈，大哥，这个你放心，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他们会有办法的！”杨再义大笑道。
“那，你快快想办法联系你那个朋友，请他助我们一臂之力！”岳凯终于高兴道。
“好，我立刻与他联系，五天之内，我会给大哥一个满意的结果。”杨再义向他拱手道。
二、
五天后，军帐中。
岳凯来回踱着步，心急如焚。
“牛本，去看看杨再义在干什么？问问他联系的人联系到了没有？”岳凯突然朝着牛本道。
牛本正要答话，门外响起一声喊。
“报……岳元帅，城门外有一年轻人，自称魏天鹏，说来自侠义联盟，要见岳元帅。”小校禀报道。
“打开城门，速速有请！”岳凯欣喜道。
不一会，小校领着一位英气勃发的青年，朝着军帐中走来。
岳凯远远望去，但见那青年身高约五尺三寸，着一身白色绸缎衣服，整齐的头发上箍着一枚圆形的发簪，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双唇紧闭，两道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怒自威，仪表堂堂。
他连忙迎出帐外道：“这位少年英雄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辛苦了！”
那青年把手一拱道：“岳元帅，在下魏天鹏，接南宫盟主飞鸽传书，特来助元帅收编虔城周边的绿林好汉。”
“哈哈哈，杨再义这家伙在搞什么名堂？请一个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哥来，就能收编这几千人的绿林好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俺牛本领起人马，一路杀将过去，打散了他们！”牛本看着眼前这个青年大笑道。
“牛本，休得胡言乱语。”岳凯喝斥道。
“元帅，无妨。这位将军并不清楚江湖中的门道，看到我孤身一人前来，心里有此疑问很正常。”魏天鹏笑道。
“哈哈哈，你这小兄弟倒是心直口快，我牛本佩服。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为我解一解惑？”牛本笑道。
“将军有什么疑惑，只管道来。”魏天鹏爽朗一笑道。
“我是个粗人，疆场之上厮杀惯了，如今见到像小兄弟这般标致的人儿，觉得绝对不似我这种喜欢真刀真枪血洒沙场的莽汉，真不知小兄弟要靠什么去降服那几千绿林好汉？”牛本直言不讳地问道。
“靠武力！”魏天鹏直言不讳地答道。
“哈哈哈，小兄弟，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罢了，谈何武力？”牛本大笑道。
“你这头粗笨的野牛，可敢与天鹏兄弟过几招？”牛本背后，杨再义缓缓而至道。
“杨大哥，如果要我和你过招，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真要和这小兄弟过招，我还真有点于心不忍。万一要是伤到了他，只怕岳大哥又要惩罚我了。”牛本笑道。
魏天鹏笑而不语。
杨再义道：“也不是吹牛，我手中这柄铁枪，除了岳大哥外，也从未遇到过对手。但是，若与天鹏兄弟对阵，不知道我能不能捱过第五招？”
此话一出，不光是牛本，连岳凯也是满脸惊讶。因为杨再义的那套杨家枪法，在战场上的确是罕逢敌手，若连这位小兄弟五招都捱不过去，那这个魏天鹏的武功应该高到哪种程度？
“我不相信。小兄弟，恕我粗鲁，无论如何，你得与我过两招，帮我解解惑。”牛本吼道。
“将军想要寻找答案，只管动手，我绝不伤到将军就是了。”魏天鹏笑道。
岳凯还来不及阻拦，牛本已自腰间抽出双锏，大吼一声，望魏天鹏头顶劈去。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魏天鹏已鬼魅般闪至牛本身侧，抬手在他肋间轻轻一点，他便已半身发麻、动弹不得了。
“哈哈哈哈，老牛，现在可相信我说的话了？”杨再义抚掌大笑道。
牛本脸上肌肉抽动，似已连话都说不出。
魏天鹏在他肩头轻轻一拍，他才得以长长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脚。
“小……小……小兄弟，这……这是……这是种什么功夫啊？”牛本搓揉着还在发麻的肩膀，心有余悸地问道。
“将军，这只是一门能暂时阻断周身气血运行的方法，叫点穴手。”魏天鹏笑道。
“难怪杨再义杨大哥都说他抵不住你五招，这……这功夫果然厉害，我……我服了！”牛本连连点头道。
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嘿嘿嘿，天鹏兄弟，你那功夫，能不能教教我？教会了我，我就不用再害怕杨再义大哥了！”牛本憨笑道。
“可以啊。不过，要练成这种功夫，起码要苦练十年才能见到效果。”魏天鹏笑道。
“什么，要十年？十年时间，仗都打完了，算了算了……”牛本连连摆手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岳凯看着魏天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了下来。
三、
翌日，清晨。
岳凯等人正在军帐中商议如何收降绿林好汉的事宜。
“报……岳元帅，城外有三、五百人聚集在一起，口中高喊着要归顺岳家军共同抗金。元帅，这……”小校着急道。
“元帅，昨天夜里，我趁着没什么睡意，先行到了清风寨、狼牙寨、竹林寨，对几位寨主阐明了岳家军抗金御敌、保我大宋子民免遭生灵涂炭、免受战乱迫害等一些事迹。几位寨主也都深明大义，不但答应归顺岳家军共同御敌，还主动去联络其余各寨，要他们都响应岳元帅的号召，共举抗金大旗，早日结束战争，还我大宋百姓一片安宁祥和，让众生过上安居乐业的幸福生活。”魏天鹏笑着向岳凯说明情况道。
“魏兄弟，你……快、快，打开城门，让英雄们立即进城！”岳凯激动得无以复加道。
“元帅，我已打听清楚，襄阳六郡周边，总共有一百零八寨，每寨几十人、百余人不等，约七、八千人。这其中，有很多寨主都与我侠义盟有过交集，也清楚侠义盟干的都是些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为百姓解危济困的事，所以他们很相信我。我想，这几天会陆陆续续有人来投奔岳家军，还请元帅费心，安顿好这些兄弟，并把他们训练成为国为民、能打胜仗的铁血硬汉！”魏天鹏向岳凯拱手道。
“魏兄弟，我没想到仅凭你一人之力，竟然能使岳家军与众绿林英雄们免受兵戎相见之害，还使我岳家军声势大涨，我……我……请受我岳凯一拜！”岳凯说完，走出座位，朝着魏天鹏就准备单膝跪拜。
魏天鹏身形一动，已到了岳凯身侧，伸手托住他的虎躯道：“岳元帅，你一门忠烈、精忠报国、军纪严明、全心全意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本是我辈楷模。天鹏乃区区一个江湖散人，如何能受得起元帅这一拜？再则，做这件事原非天鹏本意，乃是受盟主所托，元帅何苦如此？”
岳凯被魏天鹏托住，竟使不上一丝力气，再听他这么一说，只得向他拱手道：“魏兄弟侠肝义胆，侠义盟义薄云天，岳凯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魏兄弟，老哥哥们响应你的召唤，都来了！”
军帐外，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道。
“杨大哥、薛大哥、周大哥，你们的义举，小弟不胜感激。岳凯岳元帅在此，几位哥哥不来相见，更待何时？”魏天鹏一行，早已迎出帐外。
“草民杨怀宁、薛晓谦、周仁堂叩见岳元帅！”三人单膝着地，朝着岳凯跪拜道。
“众位好汉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岳凯忙不迭迎上去一位位扶起了三人道。
“恭喜岳元帅又得三位战将！”魏天鹏趁热打铁道。
正所谓英雄识英雄，大家不由都开怀大笑起来。
“天鹏老弟，经我们一路游说，各寨的兄弟们于近日将陆续赶来投靠岳家军。但是，也有三关八寨的头领，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做的不是替天行道的事。”杨怀宁道。
“他们做的是什么事？”魏天鹏皱了皱眉头道。
“杀人越货、奸淫掳掠、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因为那三关八寨的头领与官府张杰、万一候关系甚是密切，他们不但蛇鼠一窝，还借用关隘与金人私下做交易，大发国难之财。”杨怀宁愤愤道。
“又是这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等我回到临安，一定把他们所做的丑事，写成奏折递给圣上，让他们自食恶果。”岳凯拍案怒道。
魏天鹏抬眼看了看岳凯道：“元帅，这几人串通一气、结党营私、陷害忠良已不是一天两天，那皇帝老儿只怕早就对他们这些丑事有所察觉，却没有对他们进行惩戒。元帅，此事你要三思而行。”
岳凯闻言，不禁又长长叹了口气……
四、
接连五天，每天都有几百人马来投靠岳家军。
岳凯命杨再义、牛本、张先等人，把这些投军打散后，再合理安排进各个军营。
城墙上，魏天鹏看着眼前的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
“天鹏兄弟，这件事完成了以后，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岳凯用求贤若渴的眼神看着他道。
“元帅，请说。”魏天鹏道。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岳凯的用意，但面对这位抗金救国的英雄，他还是不忍立刻拒绝他的要求。
“能不能留在军中，我们一起抗敌？”岳凯忠恳地问道。
“元帅，恕我直言，我很敬重你，但是并不敬重你为之效力的那个朝廷。我与侠义盟里的兄弟们一样，都只是一些江湖散人，自由散慢惯了，不喜欢被繁琐的条款约束，也不喜欢去约束别人。有一点请元帅放心，即使我与我的盟友们没有投身于军营，但是我们都是大宋的臣民，都有一颗爱国的心，在遇到国家遭受外敌入侵的时候，我们一样会保家卫国。只不过，与你的方式不一样罢了。”魏天鹏笑盈盈地看着岳凯道。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你。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加入军队抗击外族入侵，岳家军的门永远都是对你敞开的。”岳凯也笑着对魏天鹏道。
他们的年龄也许有差距，但是他们的心意却是相通的，能够各自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元帅，盟主托付给我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一会，我就准备离开这里，去办一件其它的事情。明天早上，请元帅派一支千人队伍，去三关八寨前等我，我会把他们也游说好，彻底把襄阳六郡周边的山寨肃清。”魏天鹏道。
“好，一言为定！”岳凯爽快地回答道。
“元帅，在下告辞，还请元帅多保重！”魏天鹏朝岳凯拱手道。
说罢，他随即转身如一只大鹏般飞下城墙，纵身跃上一匹黑马，跃马扬鞭而去。
“他这一去，此生还能再次相见吗？”
岳凯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默默升起一股不舍之情。
“大哥，天鹏兄弟走了？”杨再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是啊，一个多么优秀的战士！你那个朋友的联盟里，全是这样的人吗？”岳凯道。
“是的，都是像天鹏兄弟这样的人！”杨再义答道。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光明正大地为国家效力呢？”岳凯问道。
“也许他们认为光明之中隐藏着很多黑暗与肮脏；也许他们觉得站在明处更加危险？我不是他们，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的想法。不过，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绝对正义，也许比像你我这种光明正大为国效力的人还要正义。”杨再义微笑道。
“其实有时我也希望变成他们！”岳凯道。
“我只希望知道他最后给你说了什么？”杨再义道。
“他要我明天一早派一支千人队伍去三关八寨等他。”岳凯道。
杨再义向着城墙的边缘走了两步，远远望着魏天鹏消失的方向，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为什么笑？”岳凯问道。
“因为我是真心佩服像天鹏兄弟他们这样的人。他们之所以不愿意被这世俗条款约束，是因为他们早已看透了这些条款的虚伪。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审视世道的方式，有自己的一套评判公理的法则，也有自己的一套惩罚邪恶的方法，他们敢做我们这些受到虚伪条款约束着的人永远都不敢做的事。”杨再义激动道。
“我不太懂你说的话。”岳凯不解道。
“明早你就懂了！”杨再义眺望着远方道。
翌日，清晨。
岳凯、杨再义、牛本几人，带着一千人马，来到了鹰愁关门前，只见城门大开，门口整整齐齐并排躺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门内却空无一人。
“这……”岳凯惊道。
“这全是魏天鹏兄弟的杰作。不用问了，后面的两关八寨，肯定也都是这个样子。凡是与昏官张杰、万一候有关的人，全会被他和他的盟友们杀掉，然后遣散了其余无辜的人，留下空城空寨等我们来接收。”杨再义激动道。
“我们再去下一个关口看看。”岳凯说完，已打马向前奔去。
果然，第二个关口虎豹关，同样城门大开，门口齐刷刷躺着一排血淋淋的尸体。
“仅一夜时间，竟然能抢三关夺八寨，魏兄弟真乃神将也！”岳凯不由大喊道。
“杨大哥，你的这些朋友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怎能如此厉害？”牛本彻底服气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来自于哪里，又要去哪里？只知道他们自称是——江湖散人！”杨再义道。
朝阳已穿透了薄雾，温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可他们却并不关心有没有薄雾、出没出太阳。
他们都在默默地遥望着远方。
远方，魏天鹏正骑着匹黑马，风驰电掣般奔跑在大草原上。
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坚毅自信、幸福快乐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