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记三

我偶然发现龙王寨附近有一种草，矮小而埋地很深，隐在杂草丰茂的树林里，不易发现，很像山海经中的冬草，书上说：其草如条，其状如韭，而白华黑实，食之已疥。我问了赵小虎，他也不甚清楚，姑且一试，我们便把周围其他可能避瘴气的花草也收集了一些晒干，让进出山间的人佩戴，果然可以预防此地瘴气。寨中人渐渐进山打猎的人多了，也可维生，也就慢慢下山打劫得少了，就地伐木做屋，原本就有山匪在此种麦与蔬菜，此地雨水丰沛收成还不错，如今克服了瘴气，活动范围渐渐扩大，越来越多的人山下把一家老小也接了上来，此是后话。

话说我采草之际，一日遇到大当家，他跟在我身后转了好一会，说帮我采草，又心不在焉，我停下来问他怎么了，他吞吞吐吐又有些试探地说：“周姑娘，学字难不难？”“不难。”我笑起来，看来他动了心思。

在那之后，他每日都来我的小院，有时三五个字，有时十多字，我发现他记忆力很好，虽然每次嘴上吼着不耐烦，其实很用心，回去以后也会认真练习，第二日再来考他几乎都会了。后来渐渐的每日要学习一个时辰，为节约纸笔就在地上练字，不想一个使大刀的汉子在握笔写字上也如此用心。

一日路过他院外见他在练刀时，似乎想到什么，顺手用刀在地上写起字来，我灵机一动，可以把字化在招式里，我随手抽了跟木枝，正面向他攻去，他反手一挡。大概没料到我会功夫，一愣神之后便也捡了树枝与我过招。他正直壮年又勤于练习，底盘极稳，招式大开大合，气势如虹，确实很适合大刀，我则胜在灵巧，几十回合之后，我已有些气滞，他便停了下来。

“㸌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大当家，好刀法！”我朝他抱拳。

“周姑娘，原来你不仅识字，功夫也很厉害。刚刚那首诗很有气势，是啥意思？”他挠挠头看向我。

“这是杜甫写的………”我与他讲起因由，他很认真地听着。而后又用他的招式来演化诗句，发现他很快就记住了。

每日在山间或忙于采草药或与山寨的山民进山打猎，修筑房屋，傍晚给大当家上课或者过几招，往往我也有所得，两个月倏忽而过。直到去我家要银子的人带回了银子，却没有盼来想见的那个人，我内心一阵失落，独自上山，随意穿行，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断崖边，崖边有块巨石，我坐在石上吹着山风。“杜审言。”我大喊，仿如一圈圈涟漪向远处荡去，“杜审言。”山那边好像也有声音在回复我。

好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游戏，我又喊：“周雨烟。”山那边答：“周雨烟，周雨烟，周雨烟。”声音越飘越远。玩了两刻钟左右，心中的郁结好像解开了很多，身觉身心都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