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妈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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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单不是他去世了，而是我是“杂种子”。
这是我从邻居冯姨那听来的。冯姨是我住的小巷边小卖部的老板娘，待人不错，尤其是我；她可怜我，也可怜我妈，我放学时她都招呼我到小卖部里坐。可不是给我吃的，而是叫我看店，但她说我也能拿几包便宜的小零食或小玩具。一般我是不拿的，除非她儿子偷偷塞我书包里。
2
这天，妈妈带了一个男人回家。她把我赶回房间里写作业，关了门，而她和那个男人在客厅里。
其实我的作业早就写完了——看店时写的，但我懂事，还是乖乖进了房。
我趴在门缝那听。不清楚，像蚊子叫；我放弃了。
不过我大约猜到了一点东西，只是不确定，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妈妈来开了门。她好像哭过，眼红红的。我跑过去抱她，她流泪了；她蹲下来问我：“囡囡想要爸爸吗？”
我摇摇头，但不说话，或许我也不确定，摇头是不愿看妈妈在流泪。
那个男人也进来，他摸我的头，我警惕的盯着他。我不喜欢他。
“你是谁？”我问他。
“你爸爸。”他答。
我叫了：“不可能！没爸的孩子就是没爸，又怎么会突然多个爸爸了？你不是我爸。”
他不说话了，轻轻碰了碰妈妈。她抱我，擦干泪道：“好孩子，这是爸爸，你看那，”手指客厅桌子上一堆红袋子，“那是爸爸给你带的，都是好吃的。”
“不要！”我喊道，“他们都说爸爸不要我们的，又怎么会带好吃的，这肯定是你从哪里找的新男人！”
妈妈生气了：“你这孩子从哪学的！”撸起袖子，预要打我。
“行了绵婳，干嘛要打孩子，她还小，听别人的胡话也正常。”他挡在我身前，拦住妈妈：“是我的问题。下星期我会把孩子带走的，你收拾一下她的衣服，又或者我到时候再给她买新的。
“你也不用操心，我每个月会给你打钱，一个月也可以见孩子两次，孩子到那边后会有更好的教育，也会有更好的生活。我跟入帘说过了，她不怪你，也不怪我，只可怜这孩子。
“卡，我放桌上，这个星期带孩子去玩玩，给她请个假，另外学籍的事我会解决。”
说完，他又摸了摸我的头，走出了门。
我虽小，但也懂。我去亲了妈妈的脸，她又哭了，只是干流泪，不喊不闹；她不反对，但也不舍得。
哭罢，她叫我去洗澡，早点睡，说明天去玩。
3
一个星期很快，他又来了，还带了一个比我大一点的男孩子。
“那是妹妹。”他指着我对男孩说。他叫男孩带我到车上，他则去跟妈妈说什么。
车在小卖部门口。
我出来，刚要上车，冯姨叫住了我。
“娃子，你上谁的车呀？”她从小卖部里走出来，眼神在细细打量那车。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我不认他；我看着旁边的男孩，我就想到。
“这是我哥哥的爸爸的车。”
这话听着怪，但应该能懂。
“哥哥？娃子，这是你哥哥？”她又打量起男孩，“哪来的哥哥，你妈妈她知道不？”
我点点头。冯姨还看着他，他只能不太情愿的开口：“亲哥。”
“亲哥！”冯姨大惊，“那男的来了！”她似乎有点激动，她认识那男人。
恰好那男人出来了，手里拿着我的东西，他把它们放在车子的后箱子里（后备箱）。妈妈没有出来。
我问他妈妈哭了吗，他说没有；我说我想去和妈妈说再见，他摇摇头，说我还会见到妈妈的。
我上了车，对窗外的冯姨摇摇手：“冯姨再见。”
冯姨也对我摇摇手。车走了。
4
新家与旧家相比是大的，大很多，可我却不太喜欢这个大新家。这个家原本有四个人，加我上去就五个了，家里还有保姆和司机；我知道的，这很有钱。
我不贪钱，所以他们要给我买东西时，我什么都不要。
我见到了这家女主人。她说她姓刘，叫入帘，我可以叫她妈妈，也可以叫阿姨。她待我也不错，问我吃，问我穿，问我睡，但毕竟有个亲妈，叫阿姨也不太好，所以就叫她入帘妈妈。她同意了。
但那个男人，他很少在家，哥哥说他要去公司。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可以赚钱，妈妈说过要打工才可以赚钱，很累的，可我看他好像都很精神，而且都回的很晚，一定是偷偷跑去玩了。
这家还有个弟弟，很小，才一岁。他很可爱，我也喜欢跟他玩，那都是在没人在家时才跟他玩。我认为他不够聪明，他不会说话，只是咿咿呀呀；也不会走路，只会爬。妈妈说过，我一岁时都可以脱着尿裤到处走，小嘴天天吧吧个不停。
这里虽然好，但我还是想妈妈，想她在干什么？想她会不会想我？想她……还要我吗？
5
我换了新学校，是重点小学。我已经八岁，读三年级了，在以前的学校是三年级才开始学英语，可在这，大城市的重点小学，他们幼儿园就开始学了。我没读过幼儿园，不知道，也跟不上。
不过，我语文是顶好的，同学们都羡慕我；数学也不错，老师教的我都懂。
这让我不喜欢英语，成绩也差。
入帘妈妈不知道从哪听到我的英语不好，请老师到家里补课，也顺给哥哥补。我不喜欢，但明白她是为我好，外者还有哥哥，不好拒绝，就接受了。
6
两个星期了，我终于见到妈妈，我真的太想她了，以至于我见到她就冲上去。她抱住我，抱的很紧。
她带我去吃好吃的，去小吃街、美食街，我吃了好多，只是都没吃完，全打包了。她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我跟她说了许多，告诉她我这两个星期的事，不过再说到入帘妈妈时，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许这样叫她；但说那个男人时，她却生气了。
她道：“那是你爸爸，亲爸爸！是你流着他的血才长这么大的，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我被吓到了。我哭了，她也慌了。她又抱住我安慰：
“对不起，妈妈太凶了。可孩子，那是你爸爸呀！”
然后她不再说了，又带我买东西，叫我挑两件礼物送给哥哥和弟弟。我挑了一套学习文具组合和一只泰迪熊。
与妈妈分开时，我有些不舍，可她却笑了。她叮嘱我要听入帘妈妈的话，好好学习，不要调皮。我点点头，亲了她一口后，说了再见。
她不应我，还是笑。
7
我做了个梦，梦到我的亲生妈妈是入帘。梦里我过得很快乐，大家都对我很暖，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奇怪，我叫我的妈妈是阿姨，这让我恐惧。
醒后，我想了很久，可能是入帘妈妈对我太好了，才会使我做这样的梦。
明白了，可我懂得，亲妈就是亲，谁也代替不了。
8
时间晃晃五年，我上了初中，该住校，与妈妈见面的时间改成了一月一次。我没关系，妈妈叫我要好好学习，所以我会好好学习。
补课是有用的，我转考的是实验中学，哥哥上国际学校，英语很不错。哥哥比我大三岁，我一直向哥哥学习。
他常跟我说国际学校有多好，我也想去。他说学校有小区那么大，分四个校院，校服是西装，领带有红黄蓝紫四种，代表不同校院。这我是知道的，他的是蓝色的，他有个同学是红色的。
他没跟我说过那饭菜好不好吃，他是保姆送去给他的——可能有一两顿不是——但一般这种学校的饭菜都好吃，只是有些贵。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叫爸爸的，只记得初叫时他可开心了。入帘妈妈也改叫帘妈妈，少个字更亲切，她也高兴。
弟弟上幼儿园了，大班。我也有拿他的课本看，真有英语！这大城市的确是早下基础。不过我现在的英语不错，没见得上幼儿园的好，倒觉得白费了、不值，不如以后也给他补补。
9
我瞧见妈妈了，我过去。
她说我大了，在城市里吃的好，也有点大小姐的架子；我看不出来，只能听她唠。等她说完，我再说我的事——生活上的、学校里的……她也细细的想，细细的听，有什么问题也慢慢的讲。
可我感觉她好像有心事，每次都想说，但嘴巴却只是张了又张，最后还是咽回去了。我本不在意，但真见她次次这样，我也好奇。
我问她：“妈妈，你好像想说什么？”
她有点紧张，攥紧了手，却还是没有下决心。
我感觉我多嘴了，又忙转话题：“妈妈，你上次说带我去海洋馆，它关门了，我们今天再去吧，我同学是那管理员的孩子，送了我两张票。”
她顿了顿，说：“你怎么不和哥哥弟弟去？”
“他们去过了，那时我在学校补课，我想跟妈妈一起，妈妈没去过。”
她点点头，我牵她一块走。
10
老师上了生物课，我懂了些遗传的知识，在我与妈妈又见面时，我悄悄观察妈妈。
惊讶的是，我只有双眼皮和妈妈是一样的！我有小梨涡，妈妈没有；我的耳朵属于油耳，妈妈的不是；我的额头上有个“美人尖”，妈妈也没有。
我以为是遗传了爸爸。爸爸也有双眼皮，耳朵也是油耳，但我没有看到他有梨窝或者“美人尖”。
就在我以为我可能是基因突变的时候，我又发现了这两个特点居然在帘妈妈的身上！
我开始思考：帘妈妈好像从我来的那一天开始就对我很好，待我总像亲孩子一般，我的每次家长会都是她去开的（之前学校没有家长会），她也总在外称我为“我女儿”。
我渐渐有点迷糊了。可单纯的我最终还是把这认为是：因为我有帘妈妈一样的特点，所以才待我如亲生的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