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之夏
每个女孩子都会在自己的青春里遇见一个清秀的少年,你和他或许只是萍水相逢,但也足矣。
夏小烟很喜欢薄荷,不仅因为它略带清冽的味道,还因为它像极了某个人独特的气质。
小镇的夏季多雨,淅淅沥沥下着接连几日也不见停,四处都飘浮着氤氲的水汽。空气里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也带着夏天特有的潮湿与粘腻。十六岁的夏小烟就是在这样一个雨天,遇见了江澈。
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总会多少有点叛逆,尤其是对于来自父母的关心。品学兼优的乖乖女夏小烟似乎也没能逃脱这个怪圈----在出门前母亲递来一把伞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就跑开了。当然不排除是因为懒。所以此刻,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的大雨,夏小烟心里满满的懊悔。
托腮看了一会,丝毫不见雨势有减小,再看看教室里寥寥无几的同学,她决定冒雨跑回家。
才出教学楼,就感到风携着雨点迎面打来,在这夏日里竟有些微凉。夏小烟将桌布罩在头顶,一咬牙,冲了出去。
头顶的桌布很大程度上的阻挡住了视线,夏小烟只好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前跑,冷不丁在一个拐角处撞上了人。惯性的作用让那人手上的伞剧烈晃动,雨水落在脖子里,激的她猛地抬头。入眼的是一双帆布鞋,牛仔裤,白色的衬衣,以及少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她立刻慌忙地道歉,没做过多的停留就跑开了。甚至都不知道那句淹没在雨声中的“对不起”对方有没有听到。
终于来到自己常去的那家甜品店,夏小烟推开门冲了进去。带着滴水的头发和淌水的鞋子,匆匆来到柜台寻找她熟悉的面孔。热心的老板娘拿出毛巾递给她,还贴心地端来一杯热奶茶。正擦着头发上的水,门口的风铃响起,小烟下意识的回头看,没成想竟是刚刚被她撞到的那个少年。
或许是因为雨大,即使那少年撑着伞,他的肩膀也有些水渍,头发上也挂着些许水珠。他将伞收起,轻放在门口的桶里,一边拍头发一边走了过来,优雅而又斯文。刚才因为匆忙,夏小烟并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现在看来他长的可真是俊俏。身形颀长,眉眼清秀,周身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薄荷,这是夏小烟对江澈的第一印象。
正在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出神间那人已开了口“苏姨,我来了。”声音是意料之中的好听,不急不缓,像山间潺潺的泉水,带着微微的凉意,如同他本人。少年说话的音量并不大,音调也不高,甚至还有些低沉,却令夏小烟的心莫名地一颤。忙碌的老板娘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微笑道:“阿澈来啦!”说着停下手中的活从柜台中绕出,与少年交谈起来。
夏小烟知道坐在一旁听别人讲话很不礼貌,可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从三三两两的谈话中她知道了原来男生叫江澈,是苏姨的侄子,趁着大学放假回镇上探亲。隔着桌子,她可以大胆的看着少年清俊的侧脸,看着他在谈话时面上浮起的笑颜。明明如此普通,却仿佛闪着耀眼的光,让她移不开眼。
苏姨和自己的侄子简单聊了一会,忽然想起还晾在一旁的小烟,忙引着江澈来见她。看着少年低头微笑着对她讲出“你好”,夏小烟的心里咯噔一声,像是忽然被人点亮了一盏灯。
从甜品店出来,向着天空打开黑色的折伞,回忆起临走前少年平缓的声线“不然带我的伞走吧”。小烟嘴角挂着笑,漫步在青砖的小路上。今天雨点打在伞布上的声音异常悦耳,空气也是格外清新,还掺杂着路边水果摊的甜香。
夏小烟本就是甜品店的常客,一来二去,就算是刚到的江澈也跟她熟悉了起来。从日渐增多的交谈中她发现,其实江澈本人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疏离冷淡,相反的,他有一颗细腻善良且友好的心。江澈的学业很好,两个学霸在一起时往往有更多的话题可以聊。或是理性的工科,亦或是感性的人文类,不管夏小烟抛出什么话题,江澈都能接上并讲得头头是道,总是让小烟佩服不已。时常怀疑他究竟读了多少书,莫不是把半个图书馆都记下了。
江澈很喜欢薄荷,在店里帮忙的时候他按个人喜好在冰淇淋里放上几片薄荷叶,没想到竟是好评不断。小烟因为这件事没少调侃他,说长的好看做什么都对。每每她提起,江澈也不出言反驳,只是淡淡的笑笑。而就是从这时起,夏小烟也喜欢上了薄荷,和一切与薄荷有关的东西。自然,吃冰淇淋放薄荷叶也成为了习惯,并且保持了很久,久到即使是在江澈离开了许久许久以后。
小镇的夏天说长也不长,几个月的相处很快就过去,夏小烟是在夏天的尾巴上知道了江澈要离开的消息。优秀如他,还没毕业就接到了国外公司的offer,优渥的条件和光明的未来让江澈选择了出国。对于这个决定,夏小烟没有评论的资格,能做的只有祝福,祝福他在异国过的更好。至于女孩子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江澈离开的那天天色很暗,夏小烟也去送他,旷了本来要去上的培优班。机场里,小烟嬉笑着对江澈告别,若无其事的开着玩笑,江澈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只是这次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像对妹妹一样温柔地叮嘱她要好好学习。看着他如落星辰的眼眸,夏小烟心里忽然一阵泛酸,视线就模糊了,连他离开时的背影都没看清。
走出机场的时候,天色愈发的阴沉。没走几步,雨点就落了下来。夏小烟没撑伞,缓缓抬起了头,泪水就这么混着雨水不受控制的流下。
这是入秋的第一场雨,像极了他们初遇的那天。
送给生命中没能好好告别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