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2019-06-14  本文已影响0人  远方的荣宝斋

        从我能记事以来,父亲就一直在村委做事,经常正在吃饭的时候,“蒋书记,蒋书记…”,一阵急切的声音从外面院坝传来,一定是哪家又发生两口子因为这样那样吵架打架了,或者又不给老人口粮了,不给老人养老金了。父亲一定是三五两下把碗里的饭迅速刨进嘴里,放下筷子,打了一个手势,“走嘛”,父亲就又去理论别人的家务事了。现在父亲虽然不在村委为民服务了,去年一次还主动担任了统计抄写所有村民的信息,没有一个黑粑点,他说让录入电脑时才不会搞错,保证准确无误。父亲一贯一丝不苟。

        父亲和母亲也有过吵架,但没有打过架,可父亲发起脾气来也是不敢惹的,记得我上小学时,有一次,父亲从地里辛苦劳作回来,坐上桌子准备吃饭,发现桌上的稀饭似乎煮得有点稠(他从来都喜欢喝清一点的),一把把桌上盛好稀饭的碗给推翻在地上,我妈手中正在给我织一件线背心外套,差点被正在气头上的我爸抢过来放进炤里去烧掉了,我当时都被吓得哭了。不过,每次穿着那件镂空的粉红色的毛线外套背心去上学,我都特别得意,我想,路上一定是蹦蹦跳跳的。

        父亲虽然脾气有点怪,但他一辈子都在为善,最近一次在和父亲聊天时,父亲提到在搞计划生育那几年,他救了好多条命。叫他带头去抓大肚皮,他心里想的却是怎样救大肚子里的孩子,能不打掉了的就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当时一听,就应了父亲一句:爸爸,你做得对,给你大大的点赞!他说那一年的业绩分共20分全部都扣掉了,我想哪怕是200分他也愿意扣掉,这是父亲骨子里的风格,他还背过身边亲人、邻居的好多小孩去抢救看病,跑路的事情他从不推诿,父亲一辈子练就了走路从不喊累的好习惯。

      大概在父亲只有5、6岁,他弟弟只有2、3岁时,父亲的父亲因病早逝,父亲的母亲因为在妯娌间倍受欺负,被迫离家出走再嫁,两兄弟就由他们年迈的奶奶一手带大,我称呼她为祖祖,还好,父亲对祖祖尽孝到84岁,在我满9岁那一天,祖祖过逝了。在父亲两兄弟刚成人时,他们参军体检均合格,但是家里需要留下一个劳动力,他让弟弟去参了军,父亲从此挑下了家里的所有重担。尽管他母亲从小丢下两兄弟不管,但是我父亲自从知道他母亲的再嫁之地:永川城外的黄瓜山(离家约二三十公里之外),他们之间又重新建立起了母子之情,父亲每年春节都会带着我和哥哥去看望他的母亲和继父,我们会先坐汽车到永川城,再从城里走约10里路到黄瓜山,父亲把我和哥哥走路的能力也锻炼出来了,现在我走远路也从不喊累,那边的几个兄弟妹妹都称呼我爸爸为大哥哥,叫得特别亲,我的记忆是每次去黄瓜山,奶奶都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甘蔗,我们吃了还带一大捆走。

      父亲做事情对自己要求也高,对他人也一样,小时候家里杀猪卖,我就帮些小忙,称重时,加斤算俩的事情就交给我了,我有时会算错或者本子上写得不清楚,父亲一生气,吼我一声,我就立马哭鼻子。父亲表面对我严厉,心里却是让我温暖的,上高中时,有一次周末,不知为何事,我又赌气了,气呼呼的回到学校,父亲是不是觉得那次他太过严厉了,心里担心怕影响我学习,一天中午他到学校来看我了,还给我买了补脑的太阳神口服液,然后安心的回家了。

      父亲很重视教育,没有重男轻女的陈旧思想观念,他自己读书少,希望后代能比他强,小时候经常听到他念到:“要想红旗飘万代,必须培养下一代”,大道理一堆一堆的,经常被我妈取笑。我和哥哥从小到大都被父亲洗脑,孙辈的也被洗,不过还获得了外孙的赞赏:外公还多有远见的。记得我中考前夕,院子里来了一位算命先生,大人也觉得好玩,就把我拉去算了算,还看了手相,结果是,叫我爸妈炸锅卖铁都要供我读书,反正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毕业班两个班,只有我一人考上了重点高中,1班有一位女生考上了中师。我要特别感谢我的母亲,初三那一年,我母亲给我每天的早餐增加了营养餐:每天两个鸡蛋,有时加点红糖,里面还放了点捣碎的老姜,我特别喜欢吃,还要吃些米饭,我感觉那一年我特有无限充沛的精力去学习和记忆。父亲也支持我上高中,我记得还和他讨论了:上中师、中专、还是高中,他希望我能上大学。我当时也在想,大学应该还有更广阔的知识领域,我想去看个究竟。每当太阳升起的清晨和日落西山的傍晚,我常常在院坝望向目光所及的最远的山脉,心里琢磨,山那边是什么地方,更远更远的那边又是什么,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又有多精彩?

      父亲是一个家庭重要的支柱,我父亲包揽了所有的用肩挑担子的农活,母亲一般只在收谷子季节用一下肩,夏天晒谷子经常突然遇到雷雨,父亲一个人确是应付不过来。所有的老乡都知道父亲担担子时有一个特点:不管什么情况,他只会一步一步的走,不会小跑,挑轻挑重都是这样,如果遇到其他挑担子的人在他后面,就尴尬了,因为路窄,不好让路。以前院子所有的家庭,都会在约三百米外的大坝子集中晒谷子,你分一块我分一块,所以抢收谷子都会让大家累得精疲力尽,汗水会让你全身湿个透,我在想,做父亲的都压力大,他哪里跑得动,只有一步一个脚印踩稳了,才能支撑起整个家庭的责任。

      父亲不是铜墙铁壁,他也会生病。我开始工作那一年秋季,大概是11月份的一天,说是家里买了卤的鸭子吃,父亲的肚子吃坏了,肚子拉得整个人都已经脱了水,要不是医院抢救及时的话,他的命说不定都没了,还好,父亲命硬,挺过来了。现在父亲的身体真的老了,但他每天却还是精神很好,这几年家里多种了高粱,他要完成一个心愿:要为三个孙子(两个孙子,一个外孙)各准备一坛好酒,以备三个孙子结婚时招待宾客之用。多好的爷爷!多好的外公!第一坛酒抬上宴席的时间已经敲定。

      从我记忆以来,父亲从来都没长胖过,他的身体一直是那么的纤瘦,可他的精神却又是如此的强大,母爱如绵,父爱则如山。祝愿父亲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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