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子图鉴|小镇姑娘

林雪最喜欢上海的春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杨槐花的味道，总让她想起小时候的时光。

那是一个有很多白杨树的北方小镇，林雪在那里度过了18个春夏秋冬。

山路十八弯

“山路十八弯，走完一弯又一弯”是林雪家乡最真实的写照。

林雪记忆中的家乡，有弯弯曲曲的土路，他们家仅有的几亩地都开辟在山脚下。每年5月和10月是最忙的时候，她总是被母亲拉到地里割麦子、黄豆、掰玉米。那时候富裕人家才有拖拉机，条件稍微次一点的，就赶个骡车，在崎岖的乡间土路上颠颠簸簸，晃晃荡荡。而林雪家什么都没有，为了赶在太阳升到头顶前多干点活，林雪常常4点就被母亲拽起来，趿着脚步，眯着眼走差不多三四公里去地里，不知道后来林雪徒步那么强是不是小时候锻炼的。

林雪是个倔强的姑娘，像母亲。每次被母亲骂了，不开心了，就扛起锄头往地里跑，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田地里，也不知道啥叫害怕。

到了读书的年纪，每次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林雪常想起杜牧的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学了陶渊明之后，她甚至觉得，将来老了，在深山老林里隐居也不错。

你好香啊

小时候林雪生活在一个四合院里。对面住着书霞婶子一家。

书霞婶子人缘最好。大大咧咧的，她们家有棵石榴树，每到石榴成熟的季节，她总会提着篮子挨家挨户地送去。

后来她们搬进新房，就极少见到了。但在田间收割麦子时，总是远远就能听见她扯着嗓门打招呼的声音。

村里最“时尚”的四红姐是林雪儿时的“偶像”。林雪上5年级时，她腰间就别着电视里明星才会有的宽腰带，眉毛被描地极细，脸颊的胭脂总是很红很红。

那时候巷口有棵老槐树，四红姐总是带着他们做游戏。每次林雪不小心扑到她怀里，总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好香啊!”这时候四红姐总会笑着捏捏她的小脸：“我喷了香水啊！”

林雪初三那年，四红姐嫁人了，再见到她已经不好意思再打招呼了，浅浅地相视一笑，似乎所有童年的记忆都如那棵被砍掉的老槐树般，永远尘封在最真最美的豆蔻华年而唯一没有改变的是，四红姐更时髦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

北方的冬天很荒芜，所以刚到南方读书的时候，林雪看到四季常青的树木都觉得惊喜。

但是林雪喜欢极了北方的冬天。因为每年冬天总会下好大的雪，小小的她跟在伙伴们的屁股后面，打雪仗，堆雪人。在南方生活多年以后，她仍然怀念，那时候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探险”时，那个最勇敢的女孩在厚厚的雪堆里帮她踩出脚印，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踏过去。

林雪还特别喜欢和母亲一起上房扫雪。北方有句古话：下雪不冷化雪冷。每当雪停的时候，一定艳阳高照，空气中却冷得凛冽。

这时候，林雪就跟着母亲，扛了扫帚、木锹上房了，一铲一铲地锄，一扫帚一扫帚地扫。看着纯洁的雪堆在阳光照耀下晶莹闪耀，林雪就觉得好开心。

她们家距离火车站很近，扫雪时，林雪总能看到拉着行李箱，从门口经过的男男女女，林雪常忍不住对母亲说：什么时候我也能拉着行李箱，带着男朋友回来就好了。

母亲总是冲她笑笑，鼓励她说，会有那么一天的。

现在火车站早已废弃了，林雪也曾好多次拉着行李箱回到家乡，身边却一直没有男朋友。

当杨絮飞起时

每年回家，林雪都忍不住到小学门口去看看，那里现在已经被改成村委会。曾经，这个种满了白杨树的校园，留下了林雪太多的记忆。每年过了清明节，换上母亲织的红色毛衣时，也到了杨絮飘飞的季节了。漫天的毛毛像一场鹅毛大雪，少人的午后，林雪常喜欢一个人在这片大学中走啊走，总期待可以邂逅那个很喜欢的男孩。

乡村的夏季尤其安静。烈日炎炎的午后，人们都安祥地睡着午觉，喧哗的巷子里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林雪总喜欢偷偷地跑到巷子里玩，巷口有个池塘，夏天时总会有好多小青蛙，巷子深处总会传来算命先生“笃笃”的拐杖声和有节奏的快板声。

直到很多年后，林雪仍然记得，某个午后，她远远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扎着两个辫子，很美很美的姐姐，她好像个城里人。

我不想做农民

学骑自行车时是5年级，跟着小伙伴们一放学就往地里跑，南山深处有一棵桑葚树，不吃的嘴巴变紫是绝对不愿回家的。四个女孩蹲在树上，边吃边分享自己未来的梦想。

那时候电视里正在热播一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叫《红十字方队》，这部剧对当时的孩子们影响特别大。大家清一色地想做个潇洒女兵。“当兵多好啊，当完兵，就可以像剧中的主角们一样，坐着飞机飞到大城市了！”

有一次，小伙伴们兴致又来了，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句因为汪峰变成段子的话，在林雪的记忆里却是一个小女孩对未来所有的憧憬。

我的梦想是农民。

我也是农民。

大家都这么说。

“我……也想当农民”。林雪不想和大家不一样。

“你绝对不想当农民！”一个小伙伴指着林雪，眼神里透着狡黠。

是的，林雪不想做农民，事实证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真的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很多年以后，当年一起讨论梦想的女孩们，只有林雪没有回到家乡做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