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砰砰的声音你听过没？
一
“来，大家注意了，今天我们班上将多了一名小伙伴，来，站这里自我介绍一下吧。”
班主任的话让全班学生抬起了头，视线集中在讲台上，像是五十多束聚光灯照在讲台上，感觉很耀眼。
她两只手交叉在一起自然垂下，微微低头，视线躲过了全班的聚光灯。
“我叫白宣……”
她说话的时候抬起了头，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直视前方，而是跟我的眼睛对上了，我赶紧笑了笑，可是她的目光马上移开了，像她无处安放的手，在班级里环绕一圈后又回到我这里。
“我学习成绩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是冲着我说的，我赶紧让脸部挤出更多的笑。
这时不知不觉咽了一口口水，他很快到达了我的胸腔，不过好像错了地方，像是刚吃了饭的糖尿病患者的血液一样进入了我的心脏，紧接着散步全身。
我想我一定笑大劲了，她害羞的低下头。
白宣坐在了我的后面，能离她这么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挤了那么多的笑被林老师看见了，不过这个结果我还是很满意的。
一想起笑大劲这件事，就觉得自己很失态，所以我从未主动和她说话，装作像班级里的其他人一样漠不关心，这样就不会在她心里留下丑陋的笑了吧。
她的物理很差，完全不开窍的那种，经常她会拿着铅笔戳一戳她前面这个物理课代表，嘴里说。
“哎，我这道题不会……”
我回过头，我不会直接看卷子，而是先看她一眼，她会赶紧把目光集中在面前的卷子上，而我会慢慢拉长这个转过来的时间，也许只是多一秒钟，我都觉得很开心。
她虽然完全不开窍，却在我每次讲完之后她都神奇的懂了，有时候还要顺带讲几道数学题。
讲完她会双手合十，像个小狗狗一样说。
“谢谢！”
“不客气，记得请我吃冰棍！”
那个高三，她承包了我半个夏季的冰棍，有时我也会买给她，我想她一定能感觉到我的一点点甜吧，像冰棍一样甜到胃里。
为了看她，我经常把她的镜子拿过来，假装臭美，她每次都会说。
“大男人臭美干什么？”
“要你管！”
“那是我的镜子！”
“诶，现在在我这里了！”
照镜子的时候，我就会偷偷的看她，有的时候镜子放在我这里一天，我也不还，她也不要，好像她默认了我这个大男人就是要照镜子臭美一样。
毕业的时候，我发现高三那一年实在太短暂了，如果能读十年，我也不会腻。
我真的不想毕业，因为我想坐在她的前面。
二
“嗨！这不是白宣吗？”
我走到一对情侣的面前，回头和那位女生说。
“唉？真的碰见你了！刚刚我还在和我男朋友说这个大学里有个同学，学习特别好！”
男朋友？站在她旁边一个比我还要高一头的男生是她的男朋友？白宣抬起头，看着距离她眼睛很远的另一双眼睛说。
“这是我高中的物理课代表，学习很厉害，经常教我！”
大高个男生先是低着头听她说话，然后抬头看着我说。
“你好！”
“你好！”
他伸出右手，我也伸出右手握在一起，他的手太有劲了，像是个钳子要捏碎我的手一样，我也使劲的握着。
他又挤出一脸的笑，我也挤出一脸的笑，然后我们不约而同的松开了已经出汗的手。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白宣跟我说，我笑了笑，这次没有挤，我拿起手中的网球拍说。
“不了，我正要去打网球！”
“你也打网球啊，有空一起玩啊！”
大高个又说话了，好像他能打过我一样十分有自信。
“好啊，那我先走了！”
我冲着白宣摆摆手，扭头走向球场。
本来是在球场上看见她的，我就跟了出来，跟着他们走了一百米远。
她掺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边笑边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会跳一跳，像是征求着什么意见，如果我是她身边的大高个，我一定会肆无忌惮地看着她的眼睛，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仔细看还会从嘴里往外飞着吐沫星子，可是，我并不是那个大高个。
我确认她就是那个坐在我后面一年整的白宣，我这才走到他们前面。
在她身边这个大高个真的就是她男朋友，他吃过她买的冰棍吗，他给她讲过题吗，他抢过她的镜子吗，哈哈，这么想我突然笑了出来。
可是笑完感觉像是自我安慰，人家在乎吗，我看着通往球场的路边站着两排比他男朋友高的多的多的柳树，翠绿翠绿的。
我突然觉得我在他们下面坐着头上也翠绿翠绿的。
后来我打听到那个大高个是高我一届的自动化系学生，为什么他大我一年，却长得比我高一头？
没过多久，我们在球场见面了，说好的一起玩瞬间变成了比一比。
我用力的抽打着过来的每一个绿球，我希望可以打过去停在他的脑袋上，再也不动，可是每一次都带着更大的力量回来，好像大高个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大高个拿出了绝招，每次发球都让我猝不及防，速度极快完全反应不过来。
“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
我收回了绿球，本来想扔掉它，可是它又没错，而且还能继续打呢，我把它放进了背包里，我带着那绿油油的球离开了球场。
嘴上说的甘拜下风，却心有不甘。
我真的希望我就是那个大高个。
可我偏偏不是。
三
会客室里坐着的那位姑娘让我的目光无法移动，我的视线似乎是一根铁柱，另一头链接在她的眼睛上，被拧紧了螺丝，无论我怎样都无法撼动。
她是白宣！
“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小王同志，负责跟你们对接！”
“哦，你好你好！我也姓王！”
说话的是一个下巴留着小胡子的年轻人，跟我差不多高，梳着大背头。
“你好！”
我出于礼貌，强行把视线的那个螺丝拧开，伸出右手，小胡子的手冰凉，温度像我老婆的手，手感却一般，有些粗糙。
“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懂设计，就不参与了。”
领导说着拍拍我们俩的肩膀，转身回他的小办公室里去了。
“怎么，这妹子不错吧？”
小胡子看我盯着白宣看，一脸坏笑的问我，好像白宣已经是他的人了一样。
“你认识她？”
“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小胡子走进会客室，白宣抬起头，她刚好看见我，我主动伸出手说。
“你好，王允，负责设计！”
白宣先是站起来愣了一下，她眼睛在我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我的眼睛，那一刻我感觉视线的螺丝拧的更紧了，紧接着她笑着说。
“白宣，很高兴认识你！”
我握着她的手既没有用力，也没有动，也没有出汗，她的体温传到我的手上，却温暖了我的全身，让我整个人僵在那里，静静地体会着她的体温。
原来，白宣是小胡子他们公司老总的秘书，这次过来是跟我们签合同，我没想到再次见到她是这样的方式。
那一天的夜晚特别的长，好像时间放慢了十倍，睁开眼看一下表，刚刚过去了两分钟，翻个身躺一会，再回头只过去了一分钟。
“老公，你睡不着吗？”
“嗯，好像失眠了。”
“怎么？工作压力大了吗？”
“没有啦，好像不怎么困。”
“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帮我捂捂肚子吧。”
“好，是不是又凉到了？”
我翻过身来从后面抱着我老婆，时间又只过去了两分钟，我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一股冰凉的感觉压在我的手上，好像是一堆冰块一样吸取着我手背的温度。
老婆很快就睡着了，轻轻的打着鼾声，我用手把脑袋支起来看着她，可是不知为何我想到的是白宣，她笑着把我融化的表情浮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又躺下，闭上眼睛，把下巴伸到老婆的肩膀上面，闻着她的发香，老婆动了动，又睡着了。
渐渐手上的温度暖了起来，我好像握着白宣的手，她冲我笑着，我也笑了起来，这次很自然，不用挤的笑一定很自然。
白宣醒了，她挠了挠我的手，我睁开了眼睛。
这一晚上过去了，可是她不是白宣，她是我老婆，正盯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她亲了我一下。
“老公，起床了！”
“早。”
老婆起来穿衣服，去了厕所，我把被子蒙上，闭上眼睛体验着留下的温度，很像白宣的体温。
可惜，不是。
四
那以后，白宣再也没来我们公司，小胡子倒是偶尔来一次，跟我聊聊业务，然后就回去了，每次我都期待他能跟我聊聊白宣，他却从未提起过。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努力做好自己的设计，我想她一定会看我的设计吧。
跟小胡子的合作也很好，让公司的效益提升了不少，领导给我提了薪水，还想提拔我做主管。
“厉害哦！你做的海报真的好漂亮，而且吸引了很多的电影迷，他们甚至不喜欢电影，只喜欢海报。”
“哈，是吗？”
白宣坐在会客室里和我说，小胡子在一旁陪笑，那笑容似乎是挤出来的，似乎不挤点笑容出来他会显得尴尬，但是这样我看起来更觉得他很尴尬。
“你的作品我们白总每次都看，而且都赞叹不已！”
小胡子凑过来说了句话，我笑了笑，白宣脸上突然变红了。
“我去趟厕所，你们先聊！”
说着小胡子站起身走出了会客室，我想他应该是个大号，这样时间可以长一点，最好屁股粘在马桶上，没有办法回来，我们还要一直等他，就这样一直等他。
“你好吗？”
我终于问了一句我想说的话，白宣看着我的眼睛，我们都没有逃避对方，而是专注的看着对方，她说。
“挺好的呀！你呢？”
“不好，我最近总是梦见你。”
“梦见我？”
“哎，我怎么说出来了……”
“没事，你说吧，让我听听！”
白宣把两个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双手拖着下巴，好像有一道题她不会听我讲解一样。
“一开始我睡不着，总是想起你，后来我慢慢习惯了想着你进入梦乡，我喜欢梦乡，因为那里有你等着我，有你的温度，有你的思念，还有你的笑。”
“就这些？”
“可是等我醒来，我看见我抱着的不是你，是我老婆，就很失望……”
“什么？原来你是想睡我啊！”
她虽然笑着说这句话，但是好想她理解错了，不，好像又没错，可是……
“不！”
我伸出手马上否定到，就在这时眼前一黑，我眨了眨眼睛，还是很黑，但隐约的看见面前有位女子，正看着我。
“老公，你做噩梦了？”
“没……没……我……”
“你看你这汗。”
我又失望了，面前的女子是我的老婆，即使在黑暗之中我也能认出她来，她不是白宣，她给我擦擦额头的汗，亲了亲我，又准备睡去。
“老婆……”
“嗯？”
“谢……谢谢你……”
睡醒之后，我找来了结婚证，真希望这东西是假的，或者是绿本，就像在网球场上的绿色球，即使绿在我的头上也没关系。
我找来离婚协议书，一字一句的读着，上面每个字好像都告诉我背叛了对我很好的老婆，我读的自己胸口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肺部，每一口吸气和呼气都十分费力，那应该是背叛的惩罚。
怎么办，我已经迷失了自己，好像那个自己就在梦乡里，而只有找到白宣才能找到梦乡，而想找到白宣，就要背叛。
或者说我已经背叛了，只是我的老婆还不知道。
我拿起笔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我写了一横，又把笔掰断了，使劲的扔在墙上，笔尖在墙上捅了一个洞，白色的墙上留下一个黑点，不仔细看不知道，仔细看就很难受，我想我的老婆一定会觉得我就是这样的吧。
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我还不知道。
我终于受不了那个屋子里凝固的空气，下楼买了一杯加很多冰的可乐，拿着它冰着自己炽热的手，那种炽热似乎掰断那支笔之后就一直在升温。
吸了一口可乐冷静了下来，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看着过往的人。
有的穿着奇装异服，有的搂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有的裙子很短露着洁白的大腿，有的……
我扫视着广场上的妹子，也许我看看她们或许就不会想白宣了呢，我这样想。
我的视线停留在姑娘的身上，穿的朴素，一个人，她在我面前经过，飘过丝丝发香，走了两步，她回头冲我笑笑。
我也赶紧笑笑，感觉这次又笑大劲了，因为我看到了她的害羞，从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朵。
我站了起来，跟了上去，在长椅上留下一杯还没有暖热的可乐。
慢慢的它也会变暖吧。
我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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