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叶儿

        桑叶儿舒开了，姑姑在蚕房里忙开了，备好了温暖的蚕匾。

        桑叶儿，每一天都会滋长。每一片叶子，都在清晨的阳光里，滴着晶莹的露珠。

        故乡的女子，种棉植稻，还都会在家里辟出一间蚕房，养几匾蚕。

        那是一个干净且安静的地方。幽暗，远离喧嚣。

        蚕们在一盘一盘竹扁里盘缠。幼时，很小很小，微细若蚁。

        从吞噬桑树上新发的嫩叶开始，蚕们渐渐肥壮起来。每次轻启蚕房的门扉，都会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极了春天夜里的细雨声。

       桑叶在清明前开始绽芽长叶。新叶儿，小小的，在阳光下有点透明。每一天，桑叶都会长大一圈。然而，大多数桑叶都在幼嫩时被摘了喂食蚕宝宝。

       于是，大多数桑叶都是桑树上新长的。摘了又长，长了又摘。一个蚕季，桑叶就是如此一茬茬被吞噬了。

        故乡海盐是著名的桑蚕之乡。山坡湖畔，都遍植桑树。秋季，桑叶们全部凋零。整个冬天，桑树只有把树干枝条裸露在寒风霜雪里。

        初春，新风清新而寒冽。桑树却是漠然在新季之始，沉默，枝芽不发。几遍春风过去了，桑枝才开始有一点点动静，稍稍爆出些些新芽。

       清明前，桑叶儿开始悄悄舒展。透明一样的嫩绿，在暖风中微曳。

       人间四月，春雨纷纷。草木芳菲，桃红柳绿。桑树终于也长成一片绿荫。

        一树翠华，却是蚕的美食。

        蚕妇巧手翻飞，嫩叶被统统摘到竹篮子里了。幸存的叶儿，许是蚕宝宝明天的午餐。

        桑树毫不忧伤的样子，依然风和日丽中长出新叶。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唐人商隐如此讴歌蚕们。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宋人张俞如此同情蚕妇。

         桑树却很少被歌颂。我们只是知道旧时宅前屋后，栽了桑树和梓树，于是，乡愁里，有了桑梓念念。

         桑树其实真正是宝物。桑叶不仅仅是蚕宝宝的美餐，也是可以茶饮药疗的。其叶和根，皆是药材。桑葚，更是上好的水果。

         我在童年，养过蚕宝宝。为了采摘到好的桑叶，煞费苦心。高家宅乡政府大院（高家大院）后面，有几株桑树。可是常常被小伙伴们摘得像稀毛瘌痢头。我曾经独自从塘桥走到花木凌家花园去摘桑叶，小腿走得酸透酸透......

    

       城市在发展，桑树却少见了。娃娃们养几条蚕宝宝，为了桑叶寻寻觅觅。甚至网上的家长论坛里还有桑叶转让的。我家楼下亲水平台边，傍着严茂塘，有一树桑叶。每年都有小区邻居领着娃娃来摘叶。再过几日，估计桑树低处的叶子，都会被摘走了。

     桑树却还在那里，一年一年。

     桑叶儿被摘了，又长了，一遍遍，一茬茬……

 

上海亨利

走笔于早醒的凌晨，手机码字成篇

照片是昨天夕照时分摄于住宅楼下的亲水平台

2018年4月3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