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住院

大伯这次因差点中风入院，到脑部手术，出院，一共待了将近二十天，出院时的费用，却让我们有些怔住了。

手术前，74岁的大伯精神状态非常差，右腿痛得完全动不了，检查结果显示脑部有血肿，且压迫到了另一边的大脑。

家里人的意见居然是，大伯年纪大了，就不要再让他再遭一次手术的痛了吧。

而且大伯也不愿意花钱。

听得我懵了，不手术的话就保守治疗了，后来了解到其实没有这说法，不手术的话就只能一直躺在床上等着更痛，痛到没有知觉，到人生末端。

仿佛晴天霹雳，死亡如此之近，听到他们这样的话，当机立断，一边忐忑着心，一边火燎燎的找回娘家的机票。

幸好及时了解信息及时回到家－那天刚好是清明节医生让我们多考虑一天，一起跟家人去找医生聊了几次，尔后又私下讨论了半天，终于决定手术。

手术后没多久，大伯就说右腿那不痛了。虽不痛了，但半月板损伤严重，也达到了手术指征。

而且，几年前左肩膀摔到，痛到如今，手术前后那几天又痛得惨不忍睹，夜里呻吟声，把照看他的堂弟吓坏了，连夜打电话找家人帮忙。

因肩膀处跟脑部没关，我问过医生后，就让医生开单检查了，尔后又多问了右腿，他心率过慢，甚至他听力大幅下降的事，在一旁听着的我一伯伯，很不耐烦了。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人年纪大了，身体当然是啥问题都有，意思是我没必要了解那么多。

也幸好他后来几乎不去医院，我能了解的都跟医生了解了，当下虽然不能继续治疗脚和肩膀问题，至少心里有数。

这些经历让我有些寒心，因为这伯伯，是我大伯的亲弟弟，每次跟我们聊天时，开口就是连连叹气，生怕我们没听到一样。

大伯孤身一人在农村生活，终生没有娶妻生子，平时身体小病痛，从不跟人说，除非是遇到这种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对于每个去医院探望他的人，他都努力多说话，断断续续，却又是不断重复着。仿佛是，他把他的全世界，都摊开在我们面前了。

听他难得开心地说着人生里唯一的一次到隔壁城市旅游，我都能复述他的话：那个城市有很多工厂，砖头厂、衣服厂、锅厂，很有妇女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他能表达的，就这些了。似乎是，那些画面，多年来，在他脑海里单曲循环般重复着。

后来问过他，出院后，还想去哪里玩么？我们带你去。

他难得的轻声回答，似无奈、也是无望，说年纪大了，哪里也不想去了。

我们这有好几个家庭，每天轮流照顾大伯，我难得回娘家，白天一整天都待在医院陪他，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主动问起我夫家的事，他回应我时会带着欣慰和有些惊讶的笑说着“是么”?我就百感交集。

我能明显感觉到的，他的刻意，却又是那么真诚，让我动容。

他发音不清，说话慢吞吞的，却愿意跟我们说着村里的事，各个亲戚的事，都是赞美和欣慰，还有一些挂念和担忧。

他没有历经过大社会的磨炼，只有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生活得出的经验，那个时候，他就像个几岁的小孩子，跟你分享他喜欢的玩具。

正如，我给他喂一颗草莓时，没有一颗下牙的下颌深深往里陷，本想让他咬一小口，他夸张地蠕蠕着嘴巴，还是不小心把整颗卷入嘴了，我忍不住就哽咽了。

住院费用这事，当时也起了一点风波，出院结账时发现，住了那么多天的院，还动了一手术，最终费用只需要一千多。

因大伯是五保户身份，可报销的额度可能不一样。

我听到这消息时，已回到夫家了，感慨钱虽花得不多，到底是让他遭罪了一番。

但术后还是能起身走路，我们也知足了，人生又有了希望。下一件事，是给他配助听器，提高他跟外界的沟通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