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7

那日我的魂魄随尸身来到海底，沉下去的时候看见了她，那令我心动的人鱼，我也尝试向她处游，只是再没力气去挣扎。

具有魔法的水晶将我吸引，我看到水母舒展相聚围绕构筑的殿堂。

“为何，是你这样的凡夫子！”

那女子，有秀长黑发，额际勒有湛蓝宝石，雪白肌肤在这莹润光照下看像是白玉。

她也不是一个同我一样的人，她是有修长的鱼尾，还在摇曳。

我穿过水母，来到她面前，是啊，我现在已然是无形的魂魄了，正因为如此才得以这般自由吧。

只是不知为何她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不喜欢她的呵斥，因为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将双手悬在水晶球上，像在做法，我问她，到底在忙什么？

于是她不可思议睁眼看我，像是瞧见了一个熟人，只是我并不认识她。

她在想过去的事吧，只是奇怪我像是可以看到，不明白为什么她曾经会是那样一个人，这着实让我疑惑。

但她那时确实是在用两条腿走路，还在山林之中，依偎在一个男人怀抱，那是个猎人。

我从没见过这个猎人，因为他已经死了，是她将一把红心匕首插进他的胸膛，拔出后刀尖滴落的血溅在自己的双腿上，就又变成了一条人鱼。

她再没有说话的，我也没有说话，周遭环境静谧只见水母在游动，我看她越发认其是一尊沉落海底的大理石像。

也许过去了许多天。

我缓缓说着，让我离开海底吧。

她应允了，从她漫长回忆中醒来，单手在水晶球上施法。

她问我想去什么地方？

我说，去天上好了，礼拜堂总是祷告死者要安息在天堂。

她轻蔑笑了，我不知她是否在笑我，所以就没有再说话。

她说，你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吧。

我苦笑，不知是否要谢谢她。

但还好不用多想，我已在云端。

像我是天使，甚或主宰所有的上帝，但实际情况不过，我只是安眠于此的一缕微不足道的轻风。

我飘渺悬浮像从不存在，但总不妨碍去感知。

一颗炙热为爱跳动的心，我总不明白我爱的那条人鱼为何会喜欢那淡棕发王子。

我总认为他俗不可耐，不出意外，他不会继承王位，因为他还有一个哥哥。

但他总不想当一个无所事事的王子，却也从不想建立功勋，只是整日管弦歌舞，像有永远都跳不玩的舞。

但他不会知道，也不会这般认为，他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废物！

但世人爱慕美丽，连人鱼也不意外。

我喜欢的那条人鱼确确实实真心爱他，这使我不免又多了几分嫉妒，但总不妨碍，如今我也只是一阵缥缈若无的风。

然而曾经让我嫉妒的点在于她将他救起，拖拽浮着他的木板经历漫长苦痛辛劳的日子将他载至岸边。

在他饥渴昏沉时，是她亲自喂食，像在哺育昏睡中的婴孩。

而那日她游移我身边，竟不曾正眼将我看待。

我像一阵风，看着她与他告别。

后来，邻国的公主将他救起，遣人将之抬至宫殿，她只得夜晚在海边苦苦等待，他再不曾出现。

那时我像一阵风缠绕在她的周围，将她翘首等待焦急落下的热泪吹干。

苦等了几个日夜，之后，她像是幡然悔悟，再不出现。

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但就像是有一种魔法将我沾粘在她身上。

所以，对我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也十分唏嘘不解。

但还是不喜欢她对他的奉献，像自降了身份，可她终究是我爱的女子，我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不管怎么说，这是我的过往，如一阵风在低低哀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