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重新来过
1
有人走过来了,穿过热闹的人群,踩着一地的脏水,然后在一众人惊讶的表情中,走进了巷子深处。寒枫抬头看着挂在门口不停闪烁的电视,一边自言自语道。
她不一定穿着时尚的衣服,也不一定有些俊美的容貌,可是只要人们见到她,就会觉得心中有了希望。当然那也是在人们一直见到她的情况下,要是他们知道她身后藏着的如我这般邋遢的人,大概也只剩下没有尽头的失望了吧。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希望的取得不是长了好样子就可以得到的,它需要付出很多努力,甚至牺牲生命。
原来手撕鬼子的画面已经飘起字幕,一想到自己即将见到的长达一个世纪的广告,他的心里就是一阵翻涌。晚饭他还没有吃,肚子却提前鼓了起来。说不定一会还可以省下一顿饭钱?屏幕上面的频道已经换成新的,在它下面那扇永远也不会被外人打开的房门上,跳动着太阳最后的倔强。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面此时因为多了太阳了照射变得明亮起来,细小旳金粉再光线中跳跃舞动,不知疲倦。寒枫将身下的椅子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确定自己可以照到这为数不多的阳光。房间里面一直只有他一个人,来自于自然的温暖也只有此刻,他不愿意错失这短暂的机会。
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除了挂在房门上方的电视外,房间的其他角落都摆满了衣服。男士的衣服用衣架撑起来,挂在墙壁的钉子上;女士的衣服因为颜色鲜艳,款式流行,虽然有被灰尘沾满的可能,它们还是顺利地留在了环形架子上,花花绿绿连成一排,如同雨后的彩虹。
寒枫将手中的遥控器又按了两三下,看着那正在跳转的屏幕,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下个频道有没有画面。
原先握在手中的软尺,因为想要出去看这热闹的世界,从他手中跳了下去,一直向房门方向滚去,直至藏身在柜台下面的角落。也有可能是直接出了门,毕竟,外面的世界足够精彩,呆在这个狭小的服装店里面只能闻到发霉的味道,还有混杂在霉味中的烟味。看着脚边干净的地面,他只觉得第二种推论更靠谱些。
寒枫此刻也不去管那些看不见的测量工具,他只是静静躺在椅子上,在嘴里念叨着,有人来了,就在门口。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再然后是那个人又走了,带着失望的表情。他并不关心自己这个店会不会有生意,就像是好的东西从来不会被顾客忽略,而差的产品总要在市场中消失。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服装店的老板,拼不过那些高端连锁机构。
然而他还是将紧靠着房门的椅子向后滑动了几下,一件专注地盯着紧闭的房门。有人要来看我了,他在嘴里念叨着,与此同时,原来热闹的电视已经关闭,原来冷漠的脸上也终于可以看得见一些高兴的神情。
她终于来了,他笑了笑。
2
什么样的遭遇才能彻底抹去一个人向上的意志?
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还需要一个冷酷到底的动作,比如,折断一条腿。
寒枫摇着椅子向后又退了几步,在稳住自己的重心后,紧紧盯着正在打开的房门。刚刚在这里醒来的时候他确实想要见许多人,他们是过去几十年里陪伴在左右的亲人,他是他们的心头肉,不会被抛弃。
然而在这个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房间里面,他能听到的最多的声音,却只有隔壁的吵架声,房门外面的叫卖声,那些混杂在里面的张三李四王老五,他一开始只觉得好笑,时间久了,反倒是心生羡慕,他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身下是没有任何知觉的双腿,眼前是一道永远关闭的门,热闹的世界是属于大多数人的,唯独不属于他。
毕竟,寒枫脸上挂出一丝无奈,谁会留意到藏在巷子深处的店,一个躲在里面不敢见人的人。
房门玻璃上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在夕阳的照射中,变得格外长。它的手敲在玻璃上,又何尝不是敲在寒枫的心上。
“是谁?已经关门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寒枫坐在远离房门的地方,看也不看就拒绝道。
“寒枫叔叔,是我,秋月。母亲让我过来给你送晚饭。”
“哦,是秋月啊,门我就不开了,晚饭你也带回去吧。另外告诉你的母亲,不要再给我送饭了,我一个人可以生活的。”
“可是叔叔,从这里到附近的餐馆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你的身体……”秋月的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寒枫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滋味,他又不能对秋月发火,只能向前滑动数丈距离,开门接过秋月手中的晚饭,他看着站在门口的秋月道,
“秋月啊,回去告诉你的母亲,以后不要再来送饭了,我要走了。”
“您要去哪里?”秋月向后退了两三步,站稳后,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寒枫。西下的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寒枫的身上。两个人明明隔着一段距离,但是在此刻,却又紧紧贴合在一起。
“去我该去的地方。”寒枫说完,向后滑动着椅子,空出来锁门的间隙,正要用手去关门,原来一脸茫然的秋月却像是换了个人般,看着那逐渐变小的门缝道,
“寒枫叔叔,你在信里不是这样说的。”她在紧闭的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确定眼前的门没有打开的迹象后,这才转身离开。
在房间里面,原来正面着房门的寒枫此时正靠在门上,眼睛里流出滚烫的泪水。他想起来自己在过去确实给某个人写过很长时间的信,但她绝对不是秋月,更不会是秋月的母亲。那么秋月是怎么知道信的事情?他的心里虽然有解不开的疑惑,在看到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时,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他滑向桌子,拿起了放在上面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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