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晚饭吃得油腻，我顶着个大肚子，踉踉跄跄的走下台阶，稳稳的坐好。夕阳的余晖照耀在我红红的脸蛋上，纯净的眼里装满了欢喜，四周静悄悄的，山风不知疲倦穿梭树林，麻雀三三两两互道晚安，西边的天空明晃晃的，血红一片。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我悠然的倚靠在后面的台阶上，露出圆鼓鼓的肚皮，微凉的夜风舔得肚皮痒痒的，咦！怎么还有些温热？我下意识摸摸肚皮，碰到一个软软的脑袋。就知道是白雪，嘴角微微上扬，不一会儿就听到我脚下那一团的均匀呼吸声。四周愈发静默，深沉，西边的光亮渐渐暗淡下来，我似乎就要安然睡去。
      突然一阵凉风深入我全身每个细胞，我打了个寒颤，忽然之间，对面的山上，从最底部依次亮起了灯，从山谷一直蔓延到山顶，最后蔓延到了幽蓝的天上。好美的景象！我摇醒白雪，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对面给它看。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光线越来越强，亮的我睁不开眼睛，突然灯光变成了熊熊烈火，这儿一团哪儿一团满世界的燃烧，仿佛就要将这个世界燃尽燃灭。 火焰不断的向我逼近，我转身抱起白雪就使劲跑，可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只听见一声巨响，我从梦中惊醒了，满头大汗。

    又是一场梦啊，我吃力的起身坐在床上，全身湿透，即使在这样闷热的夏季，我全身冰凉冰凉的，我经常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这样的梦我总是做，那些火热的时光，火热的年代，火热的声音，早就消失殆尽，永远都不再属于我。偶尔感受这样的温度其实我是很开心的，但是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禁不住这般折腾了，本来我睡眠就少。
      窗外月色皎洁，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无事可做就到院子里转转，在板凳上坐坐，发发呆。借着月光，我扶着墙去看看家里的鸡鸭猪，在晚上，眼睛简直更加看不清楚。走了几步特别累，我身体里跳动着的老家伙陪我一起累了吧，还是坐一坐，我顺着墙就坐在了地上。

    半梦半醒，我记得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了，久到很多 重要的事我都忘了，可是我记得我的生日。

    “爸，你怎么又睡在这儿啊！真的是老糊涂了！”我被很尖锐的声音惊醒，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见在院子中间晃来晃去的小家伙对着我摇尾巴。我又活了一天，看到了今天的阳光，还有乖巧的小狗，还有我贤惠的儿媳。
    双腿已经麻木得没有力气，儿媳扶着我回到了房间。“爸，不要让大家担心你，就呆在这里！”儿媳就是一个口直心快的人。我张开嘴含糊不清道“好……我，你去忙吧。”她转身走出了房间。房间始终这么安静，每当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没用了。我挪到沙发前缓缓坐下，再向后仰着，我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仅仅局限于这个房间，我摸过每一寸墙，闻过每一粒灰尘的气味，见过每一天划过窗边的太阳，月亮与星星。记忆里那些充满光与热的零碎片段，总是唤我回到梦里。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情愿一直活在梦里，偶尔浮现在眼前的画面若隐若现，闪闪烁烁的声音从遥远的年代飘来。晚上与白天都在不停的做梦，就这会儿，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否还醒着，我早就分不清梦境与记忆，白天和黑夜。
    我想我的老伴了，与我在一起她吃了很多苦，哎，为什么要比我早走那么多年……
    “哈哈哈哈”，一阵清脆的笑声打破了我一个人陷入的寂静。
    怎么听见了孩子的欢笑声？我一睁眼就看到一堆孩子簇拥着我，好几个小脑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都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扯动嘴角会心一笑，好乖的孩子们。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想摸摸她们，个个小不点像泥鳅一样从我停在半空中的手下溜走了，不一会儿都溜出了房间。
    哪儿来的孩子？我挣扎着站起来，佝偻着背，小心的探着脚下的路。刚挪到门边，就听见汪汪的狗叫声，接着家门前来了很多人，我就靠在门框上，注意那边的情况。
    大儿，小儿与儿媳接过一行人手中的礼物，将他们迎到院子里的石凳坐下，石桌旁是一棵粗壮高大，枝繁叶茂的核桃树，正好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刚才那些孩子看到儿媳拿出了水果、瓜子、茶水，都围了上去。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我听见他们的欢笑声，听不清她们在谈论些什么，感觉大家都很开心，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我不远不近的对着大家的方向站了好一会儿准备回房间。

    “爸，来，我扶你去吃饭。”我循着熟悉的声音望去，我盯了一会儿，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很久没有看到过的二女儿，我欣喜的点点头，嘴里也在应答。唉，二女儿也是个命苦的人啊，去年他丈夫患病去世，现在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这个父亲都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一定特别悲伤，我是理解这种感受的。我偷偷的看她的面目，憔悴很多，两眼凹陷，嘴唇干裂，面部苍白，对大家都是很牵强的笑，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与干劲。我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真的希望我能带给她力量，我永远都是她的父亲。
    我坐在桌子边，满桌子各种素菜荤菜，鸡鸭鱼肉，五颜六色的。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儿子们招呼着小孩子过来吃饭，我望着眼前的老老少少，除了一些小孩子我不认识，其余我都认识。从我右边开始依次坐着二女儿，三女儿，大儿媳，大儿，小儿。
    “爸，这个孩子是我大女儿的女儿，今天也来看望你。哈哈，这孩子机灵得很，学习成绩也好。”三女儿满心欢喜的介绍她身边那个将脑袋放在桌子上的孩子。大家都在介绍那些孩子，我大儿的两个孙子，二女儿的两个孙子。只有小儿子，直到现在也没个对象，我还等得到他结婚的时候吗？大家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我静静的听着大家唠，碗里的菜堆起了一座山。小狗在桌子底下蹭着我的脚，我夹起一片肉给它吃。小鸟歇在枝头欢快歌唱，清脆悦耳。
    多么美好的现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我记得我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很多重要的事我都忘了。
    可是我记得我的生日，我想孩子们，在我生日那天就能看见他们了。
    暮色深沉，我躺在床上，盯着头上那盏昏黄的灯，房间只剩飞蛾拍打翅膀的声音与我微弱的呼吸声。一闭上眼全是光与热。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我的生日就要到了，孩子们就要回来了。

    她们每年都要回来的，我想她们了。
    我再也不会像我年轻时对他们那样苛刻，她们小时候吃了很多苦，没有上过学，饭也吃不饱，还每天劳动，夏天的孩子们都晒得黝黑黝黑的，冬天的时候手都冻烂了……现在她们只有爸爸了，我只想看看孩子们过得好不好。
    但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爸，你怎么又睡在这儿啊！真的是老糊涂了！”我突然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