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
雪慢慢地下,一片一片凌乱地在风中飞。有的如同梅花萼,有的纤小若尘。它们落在发丝间无须金簪也是别样妆饰。我喜欢走在雪花盛开的街头。
我闭上眼睛,假想雪落的声音很大,在漫天的白里一朵梅撑开了花瓣儿,花瓣儿吻住了一片雪,那是怎样的深情啊?我假想岁月的眼里已没有了残存的热,在千山鸟飞绝的地方,谁乘孤舟用鱼竿在钓那一竿人世的冷?
远在南方的朋友忽然打来电话问我:西安在下雪?
我回她:是在下雪,雪花因风而起,因风而舞,很美。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很想我们小时候下雪的日子。
我回她:我看着雪落,假想你还在我身旁,围着一条草绿色的围巾边跺着脚,下雪了,下雪了……
朋友叹息:可惜现在再也不能张扬地欢喜。
当我仰起头,雪花立即扑到了我的脸上,那一吻即化的深情令我留恋至今。小时候,我们可以在雪中恣意地欢喜,张开双臂拥住迎面而来的风雪和冷,因为简单,因为美。那时候我们不懂这世界,却总在一抬眼处发现美,那时的欢喜真多。
后来我们渐渐领略了人世的冷,我们依然爱,却爱的静默。我们再也不敢张扬地喊给全世界,我们怕喊出的瞬间,最美的梦便飘得最远。
雪在慢慢,慢慢地下,我小心地走着不敢大声地喘息,我怕自己惊扰了这惊天的美。我认真地听,假想自己走在踏雪寻梅的路上;假想雪落得密密麻麻;假想我们从未走散;假想我们在最美的年华听雪……
雪在慢慢地下,所有的所有都沉浸在这盛大的美里。街上的汽车竟没有一丝喧嚣,树枝斜伸着的枝桠,竹叶张开了手掌,雪一片片噌噌噌地落,不是乐曲却胜过乐曲。树枝变琼枝,竹叶簪梨花。
天空中起了薄薄的雾,雪依然下得不管不顾。它们从天际落下开成了花的模样。我想那云端定站着一位冰肌玉骨的仙子,她正在空中舞,雪花从她的袖口,裙袂间一簇簇飞向人间。
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两个少年,他们背靠着背看雪落的样子极美。如果时光可以静止,我愿他们永远是少年模样,永远持有年少的心情。
只是注视着他们那一瞬,我忽然觉得人也类似于藤蔓植物总需要依傍。此时我非少年,我是攀爬着自己回忆的藤蔓。我看雪落,回忆便张开口袋给我掏出流年里雪落的光景,从幼年到年少,到青年再到如今。陪我一起走过飘雪日子的人换了又换……
在这个飘雪的午后,我攀折着自己的记忆,听雪,听风,想流年。我走在雪里,不由自主想起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若可,我想问那乘着孤舟独钓的人:您在钓到一竿人世寂寞冷的同时,有没有钓起流年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