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三)

2016-06-17  本文已影响0人  Vuuuu

不管她是不是房屋黑客,我最终晕倒了。这就告诉我们,事情的起因可以很多样,但最终结果却可能一样。

这听起来很有宿命论的味道。而我和她的相遇,大概是百亿分之一概率的事件,却这么发生了,让人不得不相信命运冥冥的存在。

她并不相信所谓命运。按照她的话说,如果有命运的话,为什么却不愿意告诉她从哪儿来呢?懵懵懂懂地闯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然后莫名其妙地跟他纠缠一生,简直吃亏。以她的相貌、身材、智慧,到哪儿吃不开,说不定可以混个明星当当,嫁给亿万土豪也不是不可能。顺道提一句,她口里的亿万土豪,是生意起码遍布 5、6 个星球以上,并且垄断其中某个市场的大富豪。

说到这一点,我承认,无论力量、智力,她确实比我都高上一丢丢。不过,我也只是这些硬指标要差一些,论起软实力,我可没比她差多少,而且有优越的地方。就一点,在这个银河系,愿意照顾她的人,可能除了我以外,就没别人了。我是她唯一的朋友。这地位,经过了 50 多年的验证,大概暂时无人可顶替。

第一次不甚愉快的见面后,第二天我打算把她带去医院。麻烦开始了。

无论我如何解释,口沫横飞,指手画脚,她就是不愿意到外面去。一个记忆空白,不通语言,不通文字的女人,比任何人都麻烦。安全感在她心里占据了第一的位置,而我却无法解释“医院”是什么东西,以及我要带她去做的事情。她以为,我要把她带看一个地方,喊一群人来把她的身体一层层打开,或者是把头闷住,装进一个玻璃罐子里,泡在里面一直不出来。

后来我才想到一个办法。她当时饿了,而生物的本能让她明白,我是那个屋子的主人,可以顺利调配屋子里的任何物资,确实也如此,只要我想,她确实打不开冰箱。这不妨碍她开始用一种可怜的眼神望着我。女人,是多么会表演。前一天晚上暴揍了我一顿,第二天开始找我要吃的。前后变化的控制自如,和她的天性一样,纯然自然。

当我明白她是外星人的时候,已经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那一天我给她做吃的,她并没有抗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之后也一直没有。除了上班下班外,我个人的小嗜好,就是在家下厨。其实,这个时代早已发明了可以直接从皮肤吸收营养的方式,而且营养的损耗率特别低,因为营养直接到血管,就可以给人体吸收。从成本角度看,这种方式是最棒的。

我小时候,还流行过那种管状食物,什么味道都有,家庭主妇在懒得做饭的时候,最爱买。毕竟味道不差,吃完就扔,极其方便。不过也因为家庭主妇们买得太多,那段时间成长起来的小孩们,包括我,对这种管状食物,抱着极度仇恨的心理。完全认为它们的出现,剥夺了自己享受妈妈烹饪美食的乐趣。

所以,我现在,享受最传统、最初级、最不方便,但也最能让人与美食时刻保持零距离接触的方式,手工烹饪。

虽说人工智能在这个时代是被禁止的,但政府和大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允许了一些简单的智能存在,比如说炒菜机器人之类的,他们确实可以按照菜谱,把一道菜色香味俱全地做出来。政府和大众所反对的,是那种具备极度拟人的高级人工智能。

人类有独特的本领,把一切东西转化为娱乐。

刚才提到的这种高效进食方式,只有在很极端的情况下才会用,一些喜欢户外极限运动的人就特别喜欢,或者是军人。反正这东西和一千多年前的压缩饼干,一个是祖宗,一个是不知隔了多少代的孙子。

经历了小时候管状食物的摧残,如今我是一个坚定的传统美食爱好者,如果下厨时不用菜刀,把一块肉切成充满等比例美感的四方形,那么这顿饭,我宁愿不做。

不过,她当时还没有让我觉得应该在厨房大动干戈,所以我的想法是,随便泡个面给她好了。打开冰箱,对着手机吩咐了一声煮热水,瞬间水就热好。方便面的冲泡方式基本不便,也还是要撕开表面,倒入热水配料,用东西压住杯口泡一会儿,这时候要很掌握火候,最好是 2 分 50 秒的时候出锅,此时的面弹性和柔韧性都十分令人满意。

她闻到食物的香气,完全忘记了我俩可能是天敌的身份,马上跳到我的身边,满怀好奇地看着她人生中第一份杯面。但第二个麻烦来了,如何教她吃面呢?

多年后,她想起自己第一份杯面,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叉子时的情形,还是忍不住要脸红。当时我把叉子递给她,结果她以为是可以吃的,于是就把叉子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还是我眼明手快,赶紧把叉子,从她嘴里弄出来。最后,我不得不这么做,一口一口地把面喂进她嘴里。如此折腾,原本打算 8 点出门,就变成了 9 点。

这上午一小时,是后续无数麻烦的模板,毕竟她如白纸一张,不通语言,不明文字,毫无常识。我必须拿出当爸爸的精神,一点一点地教她,即便如此,到了 50 年后的病床边时,对一些概念,她也是似懂非懂。一部分也是我的责任,因为我的表达能力,没有高超到能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的程度。我想,这是神明的权力,不归我所有。

比如说死亡。

尽管她感到悲哀,握着我的手也稍微有点用力。但是“死亡”对于她来说,和一次“长久的告别”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这让她感到伤心,但不能使她悲哀。悲哀是很深沉的情感,是泪水即将溢出眼眶,却又强忍一番的矜持。我有时候,会怀疑她嘻嘻哈哈地背后,是否有情感这种东西。或者,这是人类,和她之间的区别。

那一天,我和她终于到了医院。一路上出现的状况,让我头上多了好几个大包的感觉。还好那天是周末,我还有耐心可以应付。不过,我也已经推迟了好几个朋友的邀约。专心处理眼前的麻烦。原本我以为到了医院,取了基因,就可以一劳永逸。但结果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眼前的老医生,取了基因之后,发现自己看不明白,怀疑仪器出了问题,反复几次,让他愈发坚定地认为仪器有毛病。于是他决定,跟医院报告,然后把仪器送去厂家修理。

于是,我们从哪里来,从哪里去。接下来才是让人发愁的事情,该如何安置这名不明身份的女性?

但更重要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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