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都应该写出来
我总是想着,说出来就好了,后来当我发现自己的烦恼永远不会被别人,甚至是我的妈妈,理解的时候。我就想着,写出来就好了。
然后我就开始写,的确,写完后好像是把担子卸给了什么人,移交的那一瞬间是最痛苦的,那股重力会在肩膀上突然增加,因为必须要回忆起那些模糊记忆的细节。好像是在翻修一件精美的古董。然后弹簧反射般弹起老高。抬头望望天,摸摸背,这个世界似乎都变得不真实了。
那些重担其实没有消失,不过是转移到另一个空间和领域了,一旦遇到磁场相同的吸引,便又显出原形。
心情复杂。我每天都告诉自己应该开始写,可是如果开始写之后,就有什么事情改变了。那种任凭人类如何努力都扭转不了的改变,如同地震撬开板块,火山岩凝结石头。这个世界的面貌将因此得到改变,我的世界,因此得到改变。
但是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这种改变。
我在21岁这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长大了,因为我开始期待没有妈妈陪伴的那种生活。也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应该为自己活着,自己挣钱攒钱,然后游天下。可悲的是,我其实不太明白生活的意义究竟在何处,哪种生活才是真实的?我觉得每个这个年龄的人都不太明白,但年轻的好处就是,我们还尝试的起,我们不会想太多,想到就去做,是年轻才有的资本。
但是我早就不年轻了。虽然我的脸庞看上去还很新鲜,但我的内心早就腐朽不堪,难以入目了。这是无数次孤独和陪伴互相拉扯的直接作用。
我有过很多朋友,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更新了很多朋友,就像体内的血管或者河流在不断更新自己的库存。
不可否认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影响是巨大的。我在这个寒假第一次明白了妈妈对我的心意。她从来都没有期盼我做一个多么出色的人上人,是我一直这样要求自己并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同时又不愿意成人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我像个自导自演的天才,同时扮演了警察和小偷的双重角色,这是一场高智商的犯罪。
但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法律的制裁,这个人一定不是我,我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警察。那么罪人是谁?我的妈妈。
因为她曾经抱怨,如果当初爷爷没有把她从广东叫回来,她绝不是现在混吃等死的状态。如果当初奶奶能多教给她一点关于婚姻的道理,她也就不会和爸爸在一个月内结婚然后有了我。从此被绑在这个偏僻的部队大院,一辈子奉献给国家。
就连我的存在,也不过是她当初逃避军训的一个借口。她当时恨极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束缚,于是竭尽全力的挣扎。必须要一个孩子,她是这样想的,这样她就不是一个人在承担这些枷锁了。
我是很明白,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我。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也最痛苦的枷锁。
故我生来,就带着赎罪的使命。
这种枷锁,没有办法卸掉,只能让我拖着,独自行走在苍茫的世间。
无论如何,都应该写出来,写出来,就好像没那么孤独了。好像一滴眼泪掉进大海,融进这个星球的心脏,直到世界末日,才面临毁灭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