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遇
这天晚上,辛冄又出门了,他来到了一家酒吧。
这家酒吧位于闹市,客人很多。他习惯性地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转球灯把大厅晃得五光十色,台上有个浓妆艳抹的女歌手,一边劲舞一边演唱一首很老的歌: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她的屁股像夏天的太阳一样饱满。
辛冄伸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塞给他一张百元钞票,大声说:“我点一首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
现在,他需要安静的音乐。
服务生恭敬地俯下身来,问道:“先生叫什么名字?”
“还用报名吗?”他不满地问。
“这是我们这里的规矩。”
“辛冄。”他说。
“谢谢。”服务生转身走了。
一首完了,歌厅里静下来。
那个服务生走上台,拿起麦克风,说:“下面这首歌是六号桌辛冄先生点的,《盛夏的果实》。”他扬了扬手中的红钞票,继续说:“谢谢辛冄先生。”
台上的那个女歌手一步三摇地摇着比太阳还饱满的屁股,向前走了几步,脸上挂起妩媚的笑,朝辛冄点点头,咿咿呀呀开始唱。
辛冄正在三心二意地听歌,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对面。
“一起喝一杯,不介意吧?”女人带着不容拒绝的笑容,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些酒,然后又给辛冄斟满,端起杯,喝了一口。
辛冄点了一下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着举杯,浅浅意思一下,然后透过杯子打量女人。
“总盯着女士看,很不礼貌呦!”她看着酒杯,一边把玩一边笑着说。
“你长得可真好看!”辛冄感到女人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人迷醉的东西,她与那些单纯为了钱出来卖的,完全不一样。
“谢谢!”女人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说:“辛冄先生好像是个文人?”
“眼力不错,我过去一直编杂志。”
“文人都喜欢豪饮,来,我们干一杯。”
辛冄端起杯和她碰了碰,一饮而尽。一杯酒下了肚,辛冄就有点晕乎了。他喝不了多少酒。
“过去,我也常常信笔涂鸦,写些诗什么的,这些年中断了。”
辛冄的心里不可抑制地冒出了那种男编辑对文学女青年的热情:“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地质学院。”
“地质学院?不像。”
“你还会看相?”
“不,女生学地质的很少,像你这么好看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女人笑了,这一次笑得很真实:“你们文人果然知道的事情不少。”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辛冄继续问。
“我是南方人。”
“那你怎么跑到北方来了?”
“为了找一个人。”
“男人?”
“嗯。”
“你真够痴情的。”
她又笑了。她的脸在辛冄眼前晃动起来,有点像一个幻影。
“我喝…喝…喝多了。”
“没事儿,呆会儿我送你。来,再喝一杯。”
这时候,酒在辛冄的嘴里已经没了味,变成白水。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起来,两瓶酒转眼就光了。
她的脸越喝越白。辛冄的脸越喝越红。他感到整个酒吧都旋转起来,她也旋转起来。她好像转到了他身旁,轻轻扶起了他。他摇摇晃晃地出了酒吧的门,风一吹,胸膛里就翻江倒海了。
门口停着一辆出租车,白色的,开车的好像是一个女的。他晕晕乎乎地钻了进去,那个女人坐在了他身旁。他头重脚轻地栽到了她的怀里。
“你住在哪儿?”
辛冄几乎分不清是她问的,还是司机问的。
他含糊不清地说:“丰泽水岸……”
车开动了。他感觉身体好像在朝上漂浮,又好像在朝下沉陷,他觉得自己在接近地狱。
这女人身上有一股香气,不是香水味,不是胭脂味,而是女人的体香,幽幽的,肉肉的,令他骨酥眼饧。
这两年辛冄的公司发展不错,客户天南海北哪儿的都有,性格迥异。有些客人的喜好比较原始,于是,辛冄经常和他们泡在鸡窝里。他闻惯了那种虚假的刺鼻的香气,此时,他如同在沙滩干渴了无数日子的鱼,一下被水吞没了。
他混混沌沌地昏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车越来越颠簸了。他惊醒了。
他忽然想到,从那个酒吧到他的住所之间,都是平坦的大街,怎么会这样坎坷呢?
他挣扎着抬起头,发现车正在荒郊野外行驶!
前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道,车灯射出去,土道惨白。两旁是歪歪扭扭的柳树,密匝匝的柳叶就好像是一头头乱发。
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猛然想起了在酒桌上听到的段子:某天晚上,一个男人交了桃花运,与一位粉嫩的“桃花”勾肩搭背来到宾馆。一进屋,男人便飞上云里、雾里……第二天,男人从酸麻疲惫中醒来时,发现肾没了……
辛冄的酒陡然醒了一半,一下坐起来,盯住了女人。车灯的反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更白了。
“这是朝哪儿开?”
“到我家里去。”她轻柔地说。
“你家在哪儿?”
“乱石岗子。”
“乱石岗子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村子,我在那里租的房。”
那个女司机一直没有回头,她专心致志地朝黑暗的远方行驶着,辛冄只看见她一头黑发。
“为什么要到你那里去?”
“刚才,车开到了丰泽水岸,可是怎么都叫不醒你。我不知道你住哪座别墅,只好把你带回来了。”
说话间,车果然开进了一个村子,七拐八拐地停在了一个大铁门前。
女人付了车费之后,扶着辛冄下了车。
辛冄四下看了看,村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家点灯,所有的房子都黑糊糊的,有一种阴森之气。他没听到一声狗叫。这不符合农村的常态。
她拿出钥匙打开了大铁门,然后又伸过手来扶他。辛冄感到她不是来扶他,而是来拽他。
他小声说:“我想回去……”
“回哪儿?”
“丰泽水岸。”
“等你回去,天都亮了。”
说完,她就把大铁门关上了。
实际上,这时候辛冄还没有完全醒酒。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她的房子好像是面朝北的。房子里很简陋,好像只有两样东西:地上一张床,铺着黑白格的单子;墙上一幅画,是黑白木刻《一个人的受难》。
进了门之后,她就剥掉了辛冄的衣服。接着,她也脱下了自己的衣服。
辛冄突然醉醺醺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她抱着他摔到了床上,低声说:“完事再告诉你。”
这女人看起来很宁静,实质上非常狂热。她好像贪嘴的孩子吃冰棒一样把辛冄吸吮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剩下了一根瘦溜的木棍儿。
辛冄在仙境和地狱之间上下浮沉,他感到自己活不过今夜。不过,他庆幸自己得到了这样的死法。
如果死亡可以选择,我愿意死在你温暖的怀里!这是辛冄向前女友表白时许下的愿,如今却在认识了只有一个多小时的女人身上实现了。
一夜很长,也很短。
当第一缕曙光透过窗子爬进来屋里时,女人疲惫地从辛冄的身上翻落下来,平静了一会儿,她说:“我叫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