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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古言】未展眉★60 争春芳妒

2020-04-01  本文已影响0人  赵怼怼_1314

第六十章  争春芳妒

轻纱慢拢,明珠为灯。神农幸穿着半透的鲛绡纱衣躺在形似贝壳的大床上,酥胸半掩,美目含春,不断地饮下身旁男仆递来的酒。

她动作懒散随性,唇角娇媚愉悦,却掩不住眼中流出的疲倦与绝望。

明阳走进天涯海阁,目光落在服侍神农幸的男仆们的脸上,不由地挑了挑再也长不出来的眉毛一一每个男仆的脸,都和敖绍一模一样。只是,那俊逸非凡的面容好似一张人皮面具贴在脸上,没有一丝生气。

明阳不屑地勾了勾唇,走到神农幸身边,道:“既是如此的忘不了,不如占了那丫头的身子,便能同他在一起了。”

神农幸自嘲一笑,“他不爱我,无论我占谁的身体,他都不会爱我。况且,你又怎知将来有一天敖绍不会厌弃这丫头,到时候,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倒是看的明白。”明阳拿过男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拿去用了。”

神农幸露出了嫌弃的疑惑,“你拿去用?”

明阳点点头,“我方才去地牢里转了一圈,发现那丫头的复原能力十分强劲,才短短一日,那些烧伤竟好了许多。她灵力恢复的时间也比昊英葵快了四五个时辰,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又添了新药,恐怕她的灵力就恢复了。难怪青流那小老儿对这丫头十分上心,看来,在她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神农幸问:“什么东西?”

明阳答道:“总要研究研究才知道。”

神农幸又饮下一杯酒,喃喃道:“她到是什么人呢?”

“自然是父王想要的人咯!”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一张表情鲜活的脸出现在天涯海阁橘色的火光中,毫不客气地打招呼道:“姑姑,许久不见,您还是这般美艳动人啊!”

神农幸瞟了眼来人、他身后跟着的一队高辛士兵以及被他们困在其间的两人,不禁冷冷一笑:“我倒宁愿没有你这个侄子。”

王子长琴鞠了鞠躬,语气得意地笑道:“你不认我这个侄子不要紧,你总得认父王这位兄长吧!”

神农幸“啐”道:“不过是个贱种的半神罢了!”

长琴笑道:“可你却不得不臣服于他。”说罢,撩起衣摆,径自落座。

明阳扫了一眼伏在昊英葵背上、仍就昏迷不醒的伶瑶,露出诡异的笑:“你竟会亲自出马,看来这小贱人的分量确实不轻啊!”

长琴装模作样地弹了弹袖口的灰尘,漫不经心道:“足以让父王,母妃、敖绍以及我那个不问世事的大哥纷纷出手,的确是个极重要的角色。”

明阳问:“所以呢?”

长琴道:“所以我要带她回去,顺便把害她伤重如此的罪人一同捉将回去,向父王请功。”

明阳顿了顿,仰天大笑:“就凭你?你这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事一件件都告诉青流,看他是奖你,还是杀你!”

长琴笑道:“我敢来,自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当初与你结盟不过是我的计策之一,你若杀得了父王,我自然会兑现与你的承诺;你若杀不了,就别怪我另寻他人合作了!”

“谁会与你这卑鄙小人合作?”

长琴似乎就等他有此一问,用力拍了拍掌,和着清脆响亮的掌声,蚩尤陪着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

来人缓缓揭开斗篷上的风帽,露出一张艳丽如桃花般的脸。

昊英葵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叫道:“宓、宓儿?”

明阳失了眉毛和睫毛的眼睛更是大如铜铃。他忽地发出尖锐的笑声,整个身体都被这笑声牵引颤抖:“蚩尤啊蚩尤,你这又是去哪找了个冒牌货啊!你就那么想念我的好妹妹呀!”

蚩尤微笑着没出声,倒是云宓轻启红唇,娓娓说道:“在你后腰上有三条鞭子抽出的红印,那是我五十岁时,你害我差点被河妖吃掉,父王惩戒你留下的。”

笑声戛然而止,明阳褐色的脸部肌肉开始绷紧,唇角也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缝。

这是一段只有伏羲女娲云宓和他知道的往事。

只听云宓缓缓道:“那次我受伤,母后都快急疯了,一直要求父王严惩你,你可知为何?”

明阳颤抖的唇中不情不愿地挤出两个字:“为何?”

云宓莞尔一笑:“因为母后讨厌你,她想你死。”

此语一出,明阳整个人宛遭雷劈,踉跄后退,撞上了身后的花架,白瓷花瓶应声而落,发出刺耳的炸裂声,而明阳的心更是坠落深谷。

这是明阳的心魔。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意识到,母后待他和待妹妹云宓完全不一样。他说服自己,身为伏羲女娲唯一的儿子,华胥国未来的储君,他们对他的严厉和苛刻定是饱含了望子成龙的期盼,所以他不敢懈怠,时时以帝王标准要求自己、打磨自己。可即使这样,他仍旧没见过一次母后温柔赞许的微笑。反而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妹妹,只要跳跳舞,撒撒娇,父王和母后都会围着她,欢笑半天,而这笑容总是在见到他时戛然而止。

他不明原因,却深感嫉妒。于是他带幼小的妹妹去到有妖物出没的河边,希望从此以后能独占父母的宠爱。

可是,在最后一瞬,他后悔了,从河妖口中救出了妹妹。他灵力不高,这一救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可他想,他拼死救了妹妹,没有人会知道他的本意,只会道他英勇,就连父王母后也总该对他露出赞许的微笑了吧?

谁知,女娲好似猜出了他的本意,不仅暴跳如雷,还疯了般要求伏羲处死他。伏羲为保他性命,用断神鞭在他后腰上狠狠抽了三十鞭,几乎废了他的下半身。

之后,他在床上躺了十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反复出现、不断验证、终于成形一一女娲恨他!恨到随时都想他死!

他不知这恨从何而来,却始终不敢探究,只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一一这是他的错觉,是他多心了。他是华胥国未来的国君,是伏羲女娲唯一的儿子。无论她爱不爱他,都无法切断与他的血脉联系。

可如今,云宓要说的话仿佛一把锯子,正一点一点割断他与女娲唯一的牵绊。

恐惧不受控制地从心底腾升而起,化作扭曲的面容。他恶狠狠地盯着云宓道:“所以你也想我死?”

云宓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是呀,你早该死了,能苟活到现在,还真是命好啊!”

明阳刚想开口反击,云宓突的调皮一笑,又道:“你可知当年父王为何要带你上战场,而让母后带我出逃吗?”

明阳一愣,稳住心神道:“保家卫国,杀敌平乱本就是一国王子应有的本分,何须理由!”

云宓“呵呵”一笑:“你这王子当的还真是尽职尽责啊!但你可知,当年父王带你上战场,不过是要你死在那里!你以为是自己技不如人,其实从背后砍你的人是父王派人乔装打扮的,父王和母后早就计划好要你死在那场战争中了。因为你根本不是正统的华胥国继承人,你和青流一样,都是流着一半人族血统的低贱半神!”

明阳颤抖着声音叫道:“你胡说,胡说,你一派胡言!你根本就是蚩尤找来诋毁我的冒牌货,我妹妹云宓早就死在不周山的大火里了,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他一边咆哮,一边向蚩尤看去,仿佛要找出他表情里的破绽。然而蚩尤只是微笑,笑容里尽是笃定的嘲讽。他又看向长琴,长琴亦是同样的微笑。他再看向神农幸,神农幸的笑容虽然只在唇边浅挂,可眼中的同情却进一步佐证着云宓的话。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有他一人蒙在鼓里。

明阳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救命绳再一次断了,他整个人飞快地向下坠落。风刃割断了五感,割断了他与这个世界所有的联接,他像一个被玩坏、玩旧的破布娃娃,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在垃圾堆中。

见明阳像个无助的孩子,满眼惊惧又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神农幸忍不住说道:“鬼方鬽离曾对我说过,你只有一半的神族血统,先天不足,再怎么修炼也到不了你想要的境界。”

明阳只觉得浑身冰刺般疼痛,止不住地颤抖:“我、我到底是谁?”

蚩尤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是伏羲酒醉后,睡了一名人族女子而怀上的孩子。伏羲深以为耻,本想在你一出生时就了结了你,可经不住那名女子苦苦哀求,又以命换命,最终留下了你,交由女娲抚养,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女娲都不可能爱你,因为你是他们婚姻之中永远的耻辱。”

明阳怔了许久,忽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对着云宓吼道:“你自诩身份高贵,是伏羲女娲唯一的孩子!可那又怎样,女娲还不是为了笼络下臣,把你许配给了敖绍那个卑贱的妖族,结果却被他差点烧死!你说,究竟我们谁更可怜呢?”

明阳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变了脸色。昊英葵忍不住向云宓投去担忧的目光,蚩尤和长琴也敛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云宓的笑意依旧挂在唇角,眼中却透出凶狠的光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小丫头最大的心魔啊!”神农幸忽然从软榻上站起身,未等云宓反应过来,一道白光陡地劈向她。云宓毫无准备,本能地抬手抵挡,瞬间爆发出一声惨叫。

蚩尤眼疾手快,健臂一捞,抓住了再一次劈来的白光,光尾一扫,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利刃割裂般的伤痕。

长琴吓得大吼:“姑姑,你要作甚?”

神农幸不答,使劲一抽,用力一甩,白骨鞭划出蚩尤的掌心,转瞬将一旁三四个男仆抽得血肉模糊,气绝身亡。

男仆们尖叫着四下逃窜。

蚩尤趁机护着受伤的云宓向洞口退去。

谁知,他快,神农幸比她更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已逼至面前,血红的指甲瞬间暴长,直戳云宓双眼。

云宓惊叫。蚩尤以掌去挡,尖利的指甲瞬间刺透了蚩尤的掌心。他忍痛一声怒吼,握掌为拳往后一扯,另一只手紧捏成拳,顺势击上神农幸的脸颊,将她揍了出去。

神农幸“砰”地撞上了灯台,油灯倾翻,立刻点燃了洞中装饰用的鲛绡纱。

长琴连忙赶去灭火。

神农幸却目空一切,只狠狠盯着云宓,不顾自己唇边鲜血直流,甩起白骨鞭一鞭接一鞭地抽向她。蚩尤架起灵气盾,左挡右扛,不让她伤到云宓半分。

抓不住猎物的白骨鞭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咆哮着将所触之物劈得粉碎。

石洞内硝烟四起,白光闪烁。

昊英葵来不及躲闪,一翻身,将昏迷的伶瑶护在身下。白骨鞭带着凌厉的风刃堪堪割过他的后背,留下一道儿臂粗的血痕。

长琴抱头鼠窜,钻进高辛士兵之中,用他们的身体替自己抵挡鞭风,狼狈而凶狠。

只有明阳毫无躲意,像个孩童般兴奋地叫嚷道:“杀吧,杀吧,把这些人统统杀掉,统统杀掉!”

神农幸一边挥舞白骨鞭,一边疯狂尖叫:“她怕你,我可不怕你!我要杀了你,看你如何嫁给他!”

白骨鞭威力巨大,每一下都是劈山破海的凶狠劲儿,蚩尤被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

神农幸紧追而来,破空一劈,眼看就要将蚩尤连同云宓一起劈开。说时迟那时快,一片黑暗“唰”地铺将开来,白骨鞭像被抽了筋的蛇般,瞬间软了下去。

黑暗如海水般淹没了整个石洞,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咚、咚、咚、咚……”木杖戳在石头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带出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影。

神农幸的脸顿时由嫉恨的绯红变成了恐惧的青白。

“你们这群人在这叽叽喳喳,砸东打西的,是权当我死了吗?”苍老干涩的声音从黑暗中飘荡出来,带着无法闪避的恐惧。众人努力想要看清说话的人,却发现眼睛像是被黑暗浸染了般,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原本凶神恶煞的神农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像个犯错的孩童般抖个不停。

明阳却愉悦地说道:“鬼方大人,您要再不出来,恐怕这鬼方洞就要被毁了呢!”

黑影发出沉闷的哼哼声,听不出他是在笑,还是在回应明阳。只见他走到神农幸面前,跺了跺拐杖,说道:“闹了这么半天,竟连个黄毛丫头都杀不掉,你真是蠢笨到家了,亏我在你身上花了如此多的心血。”

神农幸哀嚎一声,立马伏下身子不住地磕头求饶,再不见方才的狠厉凶残。

黑影不再理会她,看着蚩尤问到:“你们这些人来我鬼方洞要干什么?”

长琴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说道:“晚辈长琴,见过鬼方大人。此次前来,只为缉拿叛贼,多有得罪,还请鬼方大人见谅。”

鬼方氏是四世家中最神秘的一个族群,没有人知道它从何而起,只知鬼方秘术天下闻名,其所炼丹药多有长生不老之功效。自华胥国建国之初,鬼方氏就一直是帝王的座上宾,即使改朝换代,也丝毫动摇不了它的地位。

鬼方鬽离,现任鬼方氏族长。

说来也怪,从华胥国开始到现在的神农国,世人似乎只见过这位鬼方鬽离族长,从未见过其他鬼方氏族人,可即便这样,鬼方氏还是以家族之名,与西陵,神农,纯狐并称四世家。

面对连天帝青流都尊敬礼让的鬼方氏,长琴亦不敢有丝毫怠慢,却也忍不住心中蠢蠢欲动一一倘若能拉拢到鬼方氏,那么储君之位非他莫属。

思及此,长琴用力将心头萦绕的恐惧感压了下去,换上诚恳而真挚的微笑面对眼前的黑暗:“这明阳隐瞒身份,背着您用您教予他的秘术在丹药里下毒,意图谋害父王。幸而父王睿智,早已看穿他的阴谋,才没让他得逞。身为臣子与儿子,我有责任和义务将其缉拿归案,交由父王处置。想必鬼方大人也能理解晚辈的一片忠孝之心吧!”

长琴话音落尽,黑暗中寂静许久,直到他忍不住又想发声时,才传来一阵底哑的笑声:“小鬼头,你才多大啊,就想套路老夫。别以为老夫我年纪大了,又整日里闭关修炼,不问世事,就不知道你们在干些什么了。若不是这小子技不如人,想必你现在就是以神农国新帝的身份在这吆喝我了吧!”

鬼方鬽离此话一出,明阳愉悦地大笑,长琴却臊红了脸。

他不甘道:“这般说来,鬼方大人早就知道明阳的真实身份了吧,既是如此,只怕父王那里不好交代呢!”

这一次,鬼方鬽离发出响亮的笑声,教训道:“小鬼头,就你这点小聪明,就算是拉拢了我,你爹也不会让你成为储君的!你连对方的实力几许、所求如何都不清楚,就在这讨巧卖乖、妄自安排,蠢笨至极,哪里有你爹一分的心思城府啊!”

长琴被骂得哑口无言,又羞又愤,下意识地朝云宓看去,见她厌恶地盯着鬼方鬽离,不觉安下几分心去,正想开口,谁知,鬼方鬽离摆摆手道:“闹了这么半天,我也累了,你们还是快滚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长琴傻了眼,怎么突然就要赶他们走了?这明阳究竟让不让他们带走,还没个着落呢?

“鬼一一”

话音未起,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笑声,将他的话尽数堵在喉头。

昊英葵扭过头,只见伶瑶不知何时醒来,正靠在墙角兀自发笑,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讥嘲。

她的笑声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像尖锐的锥子般扎人耳膜。

昊英葵忍不住轻声唤道:“伶、伶瑶?”

伶瑶仿佛没听到到般,站起身,径自走向鬼方鬽离,调侃道:“鬽离啊,你何时脾气变得那么好了,能忍着让他们闹这么久,真不像你。”

鬼方鬽离愣了愣,一挥手,黑暗淹没了明阳等人,只剩他和伶瑶。

鬼方鬽离颤巍巍地跪下,行礼:“帝、帝君?您,您怎么来了?”

伶瑶神采飞扬地挑挑眉:“我才醒来,就听织梦说你这儿在演大戏,想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你的试验进展如何了?”

鬼方鬽离摇了摇头:“尚未找到合适的‘容器’,还要请帝君再多等些时日了。”顿了顿,他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帝君既然可以控制她的意识,何不趁此机会夺取她的力量,这样便可免去不容的风险了!”

伶瑶看了看掌心,眼神暗了下,沉着声音说道:“她把力量封印在了记忆之中,就算是我,也解不开这记忆的封印。”

鬼方鬽离道:“既是如此,那让织梦恢复她的记忆不就好了!”

伶瑶嘲弄地勾了勾嘴角:“织梦的能力也就只能凑合着对付这些凡人了。”

鬼方鬽离亦露出不屑的表情,附和道:“若知道帝君如此评价她,她只怕会伤心至死啊!只是之前她尚可刺瞎双眼增强力量,这次还能拿什么换呢?”

闻言,伶瑶体内的人“唰”的变了脸色,冷冷道:“看来你是把时间都用去议论评价他人了,难怪试验一点进展都没有。”

鬼方鬽离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地上,紧张地说道:“帝君息怒!是老奴僭越了!试验并非没有进展,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方法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太多,要一个人肉体灭亡很容易,但要心灭亡,就没那么容易了。每个人心死的标准都不一样,就好像上一次,本以为被蚩尤伤成那样,她怎么也会心死而亡,却不料她始终存了一丝生念,竟又活了下来。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所以这一次……”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伶瑶体内的人猛的出声打断了鬼方鬽离的抱怨。

鬼方鬽离好奇地抬起头,只见伶瑶手一挥,撤了他的黑暗结界,一把抓在明阳的右肩上,深红色的光兵分两路,一束笼上他的脸,一束犹如长蛇般旋绕上明阳的肩膀“呲溜”一下钻进他体内。

明阳顿时捂着右肩开始惨叫。

伶瑶却不放手。只见红光从肩头钻进,又从断口处钻出,扭动着生出骨头、血脉、肌肉,短短一瞬便长出了一条完完整整的手臂,而他的脸亦恢复如初。

众人瞠目。

明阳颤抖着用新生的手臂不断地抚摸新生的面容,余痛尚未消失,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恐惧混杂在一起,让他的眼光不断地在伶瑶、鬼方鬽离和自己的新臂中逡巡,却难置一辞。

蚩尤厉呵:“你究竟是谁?”

伶瑶抬起头,却是他最为熟悉的迷蒙表情:“蚩尤……”

蚩尤霎时愣住,下意识地“嗯”了声。

谁知,伶瑶陡然变脸,一抬手,红光“嗖”的一声直击蚩尤印堂。蚩尤连忙抬手抵挡,不料那红光一个急转,化为五指狠狠掐住蚩尤脖颈,将他高举至半空。

蚩尤奋力反抗,可那红光的力量大的惊人,瞬间就让蚩尤的面色由愤怒的红变成了缺氧的铁青。

云宓娇呵一声,一道水灵向着伶瑶攻去。伶瑶长袖一甩,水灵立刻调转枪头,反击回云宓身上,将她掀出五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昊英葵连忙冲过去扶她,长琴被吓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蚩尤只觉得双手再也使不上力,意识也渐渐模糊。恍惚之间,他感到红光之中似乎有个白色的人影时隐时现,心脏撕裂一般地疼痛,甚至超越了即将窒息的闷痛感。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闪烁的白影,心情忽然变得十分悲伤,悲伤得想要放弃一切。

他软软地垂下双臂,已经听不到云宓焦灼的呼唤。

然而就在这时,伶瑶眉头一皱,倏的放下了手。红光登时消失,蚩尤“砰”的一声坠落在地。

云宓连忙冲上前,注入灵力护住他最后一口气。

伶瑶看着自己的掌心,眉头微蹙,目光凶狠。她猛一挥袖,除了鬼方鬽离,其余人全都像被定住身般,一动不动。

伶瑶走到上前,依次将手掌按压在他们的印堂之上,闭上眼,仿佛在读取什么,又好像在灌输什么。直到按完云宓后,她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有迫不得已的得意。

鬼方鬽离小心道:“帝、帝君可是发现了什么?”

伶瑶回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要她心死,易如反掌。只是,我不光要她心死,还要她受尽这世间最痛的痛,最苦的苦,我要她死了就再也不愿醒来!”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众人又回到了先前一片狼藉的石洞中。

云宓被神农幸抽伤的手臂仍在流血,蚩尤软软地躺在地上不住地咳嗽,昊英葵的后背隐隐作痛,伶瑶安静地昏迷在墙角,神农幸匍匐在鬼方鬽离脚边颤抖求饶,长琴挣扎着从高辛士兵的尸体堆中爬出,一切都和黑暗袭来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呆滞茫然的表情,似乎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然而,明阳却依稀记得。

“刚、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惊恐万分地看向鬼方鬽离,想向他寻求答案。

鬼方鬽离伸手按在他的眉心,说:“是伶瑶救了你,你若想实现所想,便带着她和长琴,一起去高辛吧,在那,有你想要的东西。”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明阳的眼神黯淡下去,整个人也软软地晃来晃去,口中喃喃自语。

正在这时,一只巴掌大的蝙蝠飞进石洞,落在鬼方鬽离肩上,像在耳语。

鬼方鬽离听了一会儿,松开了手,用心思难辨的苍老声音对众人宣布道:“敖绍在洞外求见,你们可要同我一起去见他一见?”

众人怔住。

昊英葵最先反应过来,推了推云宓,道:“宓儿,你和蚩尤快走,千万别让他发现你还活着!”说完,冲到墙角,背起昏迷的伶瑶就要往洞外去。

云宓叫道:“昊英葵,你要做什么?”

昊英葵回头笑笑:“敖绍肯定是为救她而来,我去把她还给敖绍,应该能拖上一阵,你们趁机快走!”

闻言,云宓心中闪过一丝闷痛,愤怒随即而生。她不喜欢昊英葵的说辞,更不喜欢为此而愤怒的自己,可她又无法反驳昊英葵的“好意”,竟愣在那里。

昊英葵却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连忙对她露出一个“不用担心”的微笑。

就是这一刹那的分神,背上的伶瑶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攫住,“咻”的一声被拉到明阳身边。

明阳冷冷道:“她是我的,你带不走她。”

昊英葵愤而动手,欲使出风灵强抢。不料鬼方鬽离忽然笑出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安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说完,拐杖猛的一戳地面。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像被丢进了大海,旋转着、盘旋着向深深的海底沉去。

片刻之后,石洞里只剩下鬼方鬽离和神农幸。他瞟了眼伏在脚边、颤颤巍巍的女子,有些厌恶地说道:“因果轮回,谁都逃不掉。”

敖绍万万没想到那个神秘到连自己的婚礼都不曾出席的鬼方氏族长会如此轻易就答应见他,而且恭谨谦逊到让人匪夷。

听完他所来目的后,鬼方鬽离语气虚弱的抱怨道:“这些少年人也是欺我年老体迈,眼神不好又行动不便,打着我的名号四处胡作非为,犯下这等弥天大罪,着实该死!老夫本想捉了这两逆贼去向天帝陛下请罪,可实在是年纪大了,拼尽全力也只捉到这神农幸,却被明阳那逆贼掳了伶瑶姑娘,逃往高辛去也,惭愧惭愧。”鬼方鬽离边说,边止不住地咳嗽,好像要以此来增加说服力似的。

敖绍并不相信他所说,然而他的态度又好到让他不得不做出相信的姿态。况且他已经让井木暗中在这鬼方洞中搜寻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明阳和伶瑶的踪迹,莫不是真如鬼方鬽离所说的,他们已往高辛国去了?

可明阳为何要逃到高辛国?按西门宴使所报,长琴应该已经终止了同他的合作,他此时前往高辛,究竟所为何事?

敖绍重伤在身,连日赶路全靠井木三人为他注入灵力维持精力,本以为在鬼方洞可以将明阳和神农幸一举抓获,救得伶瑶,不料竟扑了个空,这种失控带来的焦灼感让他血气上涌,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把冲上喉头的血气硬生生逼了回去:“既是如此,鬼方大人可否让我将神农幸带回?她用移形换体之术伤我幼弟,天帝钦封的北海黑龙王,此等罪行需交由天帝按律处置。”

鬼方鬽离连声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说罢,立刻让人绑了神农幸押至敖绍面前。

看着那个一向光鲜美艳的天之骄女如今却蓬头垢面、目光涣散,像一株被抽干水分的牡丹花蔫蔫地跪在他面前,敖绍心中五味杂陈,可一想起敖炎临死前的惨状以及她伙同明阳凌虐伶瑶的画面,顿时又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五马分尸。各种情绪交杂成一片汪洋,几乎将他溺毙其中。

井木敏锐地察觉到敖绍的虚弱,连忙道:“鬼方大人深明大义,晚辈佩服。只是说神农幸总归是大人的正房夫人,此去面见天帝,大人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鬼方鬽离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此等恶妇还请天帝陛下从重严处,以正我鬼方氏之清名。”

他无情干脆的态度让敖绍十分怀疑,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探究,只能匆匆道别,让柳玫负责押解。

谁知就在柳玫将神农幸扶起来的瞬间,一直沉默无言、萎靡颓丧的神农幸忽然狂笑不止,笑声里灵力四荡,震得人耳膜生疼。众人本能地去捂双耳,就这一刹,神农幸猛的扯断身上的绳索,暴长的五指像利刃般狠狠插进心口,她紧紧盯着敖绍,目光如炬,笑若残阳,凄绝地说道:“敖绍,我宁愿死,也不要受你这般折辱!”

话音未落,只见她五指一收,敖绍仿佛听到了心脏被捏碎的声音,就连粗犷如峄鬼都忍不住揪起胸口衣物。

鲜血从七窍流出,神农幸瞪着双眼软软倒在敖绍脚下,死不瞑目。

惊惧间,只听鬼方鬽离幸灾乐祸地问道:“红龙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敖绍眉头微蹙,对鬼方鬽离的感觉由防备变成了厌恶。他按捺道:“事已至此,唯有请鬼方大人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如实上报天帝,以证清白。”

鬼方鬽离一愣,随即呵呵笑道:“红龙王大人说的是,说的对,老夫立刻就写,届时还要烦请红龙王大人在陛下面前如实相报,以证我鬼方氏的清白。”

敖绍颔首应允。

等鬼方鬽离完全消失在黑暗中后,井木忍不住笑出声,连连夸赞道:“大人,您真是太厉害了,一句话就把这老鬼怼得老老实实的,属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峄鬼不明就里,问道:“什么意思?”

井木得意地解释道:“从咱们一进来,这老鬼就是一副‘此事与我无关,你们能把我咋样’的欠揍样,就连自己的正房夫人如此惨死也不见一点难过,当真是绝情绝义得紧啊!但是,饶他鬼方氏如何嚣张,都是天帝臣子,大人一句‘以证清白’就让他无法再置身事外。毕竟明阳是他鬼方氏推荐给天帝的,神农幸又是天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如今暴毙,天帝肯定要查明原因,给神农氏一个交代。他鬼方鬽离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无凭无据地说自己的老婆是因为得不到大人的爱,不甘心自尽的吧,这可是妥妥的绿帽王啊!所以大人让他亲自修书,就是给他一个自圆其说,自证清白的机会,只要他还想活下去,就不得不承大人这份人情。大人,您说我分析的对吗?”

敖绍挑了挑唇,闭目调息,不作回应。

峄鬼恍然大悟,连声叨念着“大人真厉害”。柳玫唇稍眼角溢满得意,眼中爱慕之色越发浓重。

盏茶之后,鬼方鬽离呈上书信,将自己描写成了一个被小人欺骗伤害的无辜老者形象,就连神农幸的死也成了为护夫君被明阳残忍杀害。

敖绍看后,不置一词,只嘱咐鬼方鬽离要谨记自己所写内容,以备将来天帝亲自询问。鬼方鬽离连连称诺,态度较之先前更多了三分谄媚,五分讨好,叫人看着越发生厌。

敖绍拿了书信,带着七星卫离开鬼方洞。才出洞口,就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井木和峄鬼连忙为他注入灵力,柳玫担忧地让他就近休息,明日再赶路。

敖绍拒绝,执意要立即赶往高辛国,七星卫无法,只得驾着天马,护他前去。

鬼方洞外不远处的草丛中,云宓看着消失在天地尽头的敖绍,心中情潮翻涌,难辨其味。

他们被鬼方鬽离用秘术赶出鬼方洞,却没被赶远,她藏身于茂密的草丛中,看着敖绍是如何神情急迫地进洞,又是如何心急火燎地赶往高辛国。他在她心中一向是优雅冷傲的,仿佛世间没有一件事能勾动他的心弦。唯有在初见她舞蹈时,他似乎曾有过一丝丝的心意浮动,这是她最隐秘的自豪。可如今,竟有另一个女人能让他焦灼如此,云宓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暗暗握紧了双拳一一今日之辱,必叫她翻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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