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杯I 与生活短兵相接，与城市长相厮守 - 致巴黎

这几天巴黎发生的事情大家想必都听说了... 最初以抗议政府提高燃油税和物价攀升为口号的“黄背心运动”，如今正在演变成一场大规模的骚乱。

就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这场运动继续升级，巴黎几处比较富裕的区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汽车被烧毁、多个地铁站停运、古迹被随意涂鸦毁坏，骚乱者们甚至走上了著名的香榭丽舍大街打砸。数百名救护车司机横亘封堵巴黎协和广场入口，表示反对政府推行的救护交通改革。

在经历了“黄背心”冲突持续多天后，12月8日的巴黎，也就是今天，黄背心第四轮游行，商业区大规模关闭，巴黎将成为最恐怖的死城。商场钉起保护板，放下铁闸，咖啡馆收起椅子，博物馆关闭，音乐会延期，曾经令世人流连的巴黎将置身于由内而外的危险之中，而我对此却无能为力...

梁文道最近推荐过意大利导演贝托鲁奇1970年的电影巨作 -《同流者》。他在最后总结道：在一种政治风潮里，参与其中的人，其实如果将这每一个人仔细地单独分析，可能都并不像他们表面上那样，极其热衷于某种意识形态，或许也不像他们口中所呐喊的一样，真心相信自己口中喊出的口号以及它的价值。他们很可能只是为了谋取私利，甚至更有可能是像《同流者》里的马塞洛一般，在道德上犬儒又虚无，可怜、可悲又可憎的人。

许多年前我就来到了巴黎，在这座流光溢彩、底蕴丰厚的城市里，为了吃饱穿暖，努力打拼。那个时候，所有的博物馆、话剧、展览、音乐会、演唱会、秀场等等等等都与我无关。我和“战斗在法国”的其他战友们一起，过着每天自己小日子的第一线，操心着选专业、考试、打工，解决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乡的胃，和无缘无故回到租住房子时被小偷用刀斩成两半的门 ...

从第一天到巴黎旅游，我就被告知巴黎的治安已经是法国有目共睹的严重问题，即便在巴黎的城市中心，游客遭遇偷、抢之类的事件天天都在发生。在Belleville打工时，我天天都得用塑料口袋提着包，有朋友在地铁里被人抢了电话还能穷追不舍最终抢回，我自己也曾在93省通着话被人从耳边掳走电话... 在巴黎的留学生们笑谈，没有被抢过那里算得上巴黎人。我们经历过这个城市里各式各样的黑暗与不争，用生命和青春淬炼撰写着这座城，而巴黎也以它独有的气韵，滋养和成就了我们。

绿妖在《沉默也会歌唱》里有一段话，是他在亲身经历过多年北漂岁月后，用生命写下的鞭辟入里的体验。今天，我想献给我心中的巴黎：

谁曾在年轻时到过一座大城，奋身跃入万千生命热望汇成的热气蒸腾，与生活短兵相接，切肤体验它能给予的所有，彷彿做梦，却格外用力、投入。摸过火，浸过烈酒，孤独里泡过热闹中滚过。拆毁有时，被大城之炼丹炉销骨毁形，你摧毁之前封闭孤寂少年，而融入更庞大幻觉之中；建造有时，你从幻觉中寻回自己，犹如岩石上开凿羊道，一刀一刀塑出自己最初轮廓；烈火烹油中来，冰雪浇头裡去。在现实的尘土飞扬与喧嚣之中，你迟早会有一瞬，感到自己心中的音乐，与这座城市轻轻共振，如此悠扬，如此明亮。谁的生命曾被如此擦拭，必将终身怀念这段旋律⋯

与生活是短兵相接，与城市要长相厮守，深深祈祷一切早日结束，巴黎能够早日恢复曾经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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