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只是孩子·且听杰伦

2019-08-02  本文已影响0人  纫秋文娱

十年·只是孩子·且听杰伦

邂逅杰伦,神游十载,谨以此文为念。

一、黑白篇:“等待戈多”

娘子却依旧每日折一枝杨柳,你在哪里?在小城外的溪边河口默默等着我。——《娘子》

严格说来,我不算杰迷,我只是周杰伦地盘中的听风者,从2003年听到现在,认真反复地舞动在七个音符的绚丽机变中。

爱情有七年之痒,对杰伦的音乐,亦有过疲态。细想来是在2007年之后,疲惫而不肯松手,每年还翘首以待新的专辑(因为无人出来“拯救”我)。周杰伦红于一个孤独的年代,带领着千万孤独的青少年横冲直撞,开疆拓土,颇有凯撒“我来,我看,我胜利”的自信满满。

一方面,是杰伦过于自信,引领市场而不屈服于市场;另一方面,是作为80后的第一代杰迷奔三时童心的日益泯灭。这两者导致对杰伦的疲态自然出现。童心,是任何人的精神财富,艺术家更不例外。但鲜有人在俘获世界的耳朵10年后却津津有味地唱起《水手怕水》、《公主病》、《乌克丽丽》这样的天真可爱之风。周杰伦敢,而且做得大方自然,创意闪闪,还顺便捎上一批00后的第三代歌迷。

跟着80后踏上第一代歌迷的班机,岁月匆匆过后也心痒着试着去听其他歌星:罗大佑、张学友、BEYOND,甚至被人讽刺为“苦×歌手的”陈奕迅。有两三年的时间我像一个疯狂的尼采,抱着被人抽打的马脖子,大叫“上帝死了!”偶尔也能遇到不错的歌,浸淫不久却又主动逃离。因为这个时代不仅缺好歌,更缺属于自己时代的精神偶像。在一个信仰不再单一和崇高的年代,你可以以任何人为偶像的时候,吊诡的悲剧是在时间的荒原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个寻找偶像的失落者和另一个落魄者相遇了,彼此说道:原来你也在这里!人遇见了,偶像却如等待戈多一样,神龙般缩首藏尾。

在青葱之年遇上周杰伦,像是一种沉沦的过程,外人难以明晓。你的心灵之弦被一个人拨动时是何等的幸福激动,忘记一切,随心舞蹈,用七个音符将你失去的童心一点点拨正,渐渐回到原来的经纬度。这个时代我们各自的小宇宙自转得太快了,一天恍若一刻。而杰伦,给予我的是一座反方向的钟,一曲《东风破》,一片青花瓷,一把乌克丽丽,还有一记世界未末日的惊叹号。

二、红篇:无与伦比

在狂风之中嘶吼,作困兽之斗。我奋力冲破,封闭的思绪震开裂缝。——《困兽之斗》

喧哗而孤独,天真且敏感,躁动又虚无。这是80后的青春注脚。

抛却一切烦恼事,塞上耳机,在杰伦的音乐中宣泄与升华不该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荒谬。萨特说:他人即地狱。这句话放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年代,印证了内向孤独的我在青春期的炼狱中,忍受的一切无可奈何的苦楚:性压抑(追女孩失败有了阴影;暗恋女孩无果),学业的繁重,与父母代沟里的无法沟通,同学不学无术,“拉帮结派”,彼此暗暗忌妒猜疑……大家心里都有鬼。

如今,我要追封自己为英雄了,竟能在当初直面人生的惨淡,正视幻想的破灭。而英雄,也是需要放歌的(畅饮是被禁止的)。其实,杰伦来了之后就不曾离去,谁都知道,仅仅作为一个青春期的符号,他也将刻进青春的纪念碑最难忘的空白之地。在那么多落寞的夜晚,在我写诗呼唤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走进我的生活,最高要求只是和我谈话,共同学习即可之时,我亦在旷野中像一匹草原狼放声吼叫着他的歌。日子在纠结的脚步下还是要照走。还好,我只有杰伦。

进入一所二流大学后,我谈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恋爱,竟然荒唐了三年多。当时,杰伦在纷纷扰扰中透支着心力发行着他的《我很忙》、《魔杰座》、《跨时代》。初恋女友并不喜欢周杰伦,在我的影响下只是心血来潮时听一下,权作是培养共同语言。她生活在相当传统的家庭中,喜欢的偶像与我相差十几年。而我从传统走向现代,未洗净农家孩子的质朴之时,杰伦却已经从现代向后现代过渡了。正所谓先进文明在同化落后文明之际,后者虽然蛮横抵抗,终究还是要被纳入开化之列。杰伦对我的俘获也算是一种后现代文明对我的同化。而初恋女友,随着毕业分手季的到来,周杰伦在她的心目中怕已成为怨恨我的标签了。

大学的四年是我童心渐泯的四年。人事关系之事在吃亏后便恨恨地权当交了学费。耳朵旁多了一些其它的音乐,但出场最多的还是杰伦,其次是古典乐。两者倒也是承继关系,杰伦本来就是从学古典钢琴中变异出来的鬼才。古典乐对于我来说是一个荒谬而幸运的开始。初中年代,学校视早恋为洪水猛兽,身为班长的我亦坚信其为耻辱之举,对敢于逾矩的同学从心上“嗤之以鼻”,在脚下“敬而远之”。我真的是如此言行的。这一心理波及到音乐上便是对爱情歌曲垄断当时流行乐坛的强烈反感。2000——2003年,我从小学爱唱的红歌,初一时不得不听的情歌迅速转移到了贝多芬、舒伯特,约翰·施特劳斯。在初三的尾巴将要收势时,周杰伦一个筋斗云翻进了我的耳朵里。听他的第一首歌是《双截棍》,一时无法接受,连批带骂。后来《世界末日》展开反攻,成为我第一首学唱并百听不厌的经典。

高中是周杰伦的时代。学校广播台的喇叭,陌生同学叽叽咕咕的嘴里,杂货店陈列的盗版磁带上,花样百出的话题作文中,甚至写情书用的信纸上……周杰伦化作了空气,进入了每一个孤单者的生活。想象一下:一个从平民家庭打拼出来的创作型歌手,他创造出的歌曲能量通过无数个原子在每一个细密的空间中碰撞,反弹,吸收,生产出抵抗青春期苦闷的强大气场,是何等壮观!周杰伦曾说:无音乐,毋宁死。现在回过头看,当时如果没有他,我可能会说:无杰伦,何须生。

三、绿篇:只是孩子

你说我像一个小孩,总爱让你猜。我说你才像个小孩,总要我说才明白。——《爱情悬崖》

周杰伦在去年的一次受访中,解释了创新与时间的关系。他说很多人觉得他的新歌不如老歌,那是因为青春的回忆为老歌加了分,而让人忽视了新歌的突破创新之处,以致于一些老歌迷不再去听他的新歌。其实,关键点在于,80后的杰迷多已为人父母,童心多失了。杰伦在商业时代一方面要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另一方面还要照顾到歌曲与市场之间的良性互动。这种高风险的瓷器活儿不是哪个艺人都敢做且能做好的,杰伦却有他自己的金刚钻儿。

除却被无数人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才华,周杰伦的关键品质还有两个:一是勤奋,一是童心不灭。可以说,才华,勤奋,童心是一个跨时代的音乐人常青,经典歌曲常生的三位一体式的主体性存在,缺了哪一个,都会掉链子。童心也是芸芸众生难以为继的天性之一。童心意味着惊讶、闲暇和思想精神的自由,巧合的这也是亚里士多德认为的哲学产生的三个条件。童心大存的人对世界从不厌倦,他们惊讶,天真,看到常人无法体会到的美丽,甚至奇迹。这从杰伦一路唱来的轨迹中可见一斑。

尝试不同乐器、曲风的跨界融合,开创为主流媒体所肯定的“流行音乐中国风”;导演缅怀中学初恋的电影《不能说的秘密》,获得不错反响;像个孩子一样在生人面前话不多,低调走开,在2004年开办“无与伦比”演唱会之前紧张地关机“玩蒸发”;与恋人分合不明说,凭感觉决定是否继续;在录歌中恶搞朋友,恶搞歌词;对金钱没有概念,不带钱包,为母亲放烟火过情人节,将亲情主题大量入歌……林林总总的这些并不足以拼凑出完整的周杰伦,但你却不能否定这些已足以体现出他调皮可爱的天真,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带给我们亲切的邻家大男孩的印象(而不是自以为是的明星气),没有伴随年长而构筑的“城府”风景,Just a kid forever。

当然,这个孩子也有着比许多老成人不逊色的另一面。杰伦不是神,不需要被崇拜,他是有人爱有人厌的活生生的人物。他自恋,要强,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对于他,面子问题有时大于一切。这些并不算完美的特质让他赚足了华彩,也为此吃够了苦头。自恋让他肯定自己作为一个主体的的独一无二性,这和香港学者李天命在《哲道行者》中讲到的“九一主义”很相似(“虽然我没有别人的第一,但是别人也没有我的第九”),这使他从心理深层消除了每个人与生俱来多少带有的自卑情结,自信,坚持自己对音乐的爱好,并最终遇上了伯乐吴宗宪;要强使他在音乐中坚持走自己的风格,“不走寻常路”,开辟出周氏特色音乐地盘,使杰迷进入到一个音乐的“主题乐园”里流连忘返;好面子,为了出专辑,争销量,证明自己的多才多艺而去透支身体,心力写歌,去跨界做影视歌三栖明星,结果不时引得先天性僵直性脊髓炎复发。

童心不泯。在这个为社会所不容的世界里,依然有人在执拗地“我行我素”着。杰伦的成功让我在欣喜的同时也开始逐渐反思自己的人生。

四、蓝篇:“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我只有一种咆哮,我要让他们都知道,我生命再怎么粗糙,我都要活的很骄傲。——《逆鳞》

读研了,在摆脱初恋的困扰后有了一种劫后重生之感。我们的感情就像投石入水荡生的波纹,聚与散的圆圈皆自然无声。在陌生的南国小城,风景宜人,民风纯朴,我开始反思走过的人生。我发现自己一直在社会的现有体制下被压迫着,从家里传统的道德说教,到学校刻板,甚至违背人性的规章制度,以致在大学成长的压力下被迫开始谋取名利。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在被动中度过,我成为了一个受动体,一个被人鞭打的木偶。如果还有希望,杰伦算是从一线天里射出来的光,“光,轻如纸张,光,散落地方,光,在掌声渐息中它慌忙(《止战之殇》)”。这一切沉思并不是灵光一闪,而是到了今年才逐渐明晰并深味于此。

我要特别感谢的是我现在的恋人温玉童。她的出现让我沉寂的心开始滋长出惊讶的喜悦。从朋友到恋人,我庆幸自己主动抓住了她。她的人生观开拓了我狭隘的心胸。在自由与名利的纠缠下,我挣脱了后者的束缚,在路上拾撷起自由的种子,一点点播撒进蓄土待花的心房。

读研对于我并不枯燥,理论的高度让我得以俯瞰人世,许多问题自是一出事实,百出解释,思想变得多元而守一。多元是没有绝对的真理,凡事皆存一个偶然性;守一则是对自由的信仰,永无止境。闲暇之时我仍旧拾起耳塞,走在甬路上听杰伦。十年的时间,我从一个小男孩成长为一名研究生,杰伦却依然像孩子在唱着“穿花衬衫要配上一把乌克丽丽”,一副不老的“自恋样”,招人吐槽的同时更多地招人待见了,前提是如果你是一个深味杰伦的人。

杰伦的音乐中有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在天真烂漫之余也会关注现实:环保,反战,民族认同问题之类的,但却并不做哲学深思,只是点到为止。因此被一些音乐人评为“缺乏深度”,此评不无道理。但在流行音乐中,窃认为,永恒的是感情的表达,而非逻辑的演绎和说教,何况在流行歌曲这种艺术形式如此狭小的空间中想探讨如黑格尔、尼采之类的形而上下的问题也实非人力可及。杰伦要当孩子,其他艺人多多包容就是了。因此,在杰伦的音乐中,虽有词藻华美,韵味无穷的“中国风”歌曲,也有修辞精巧,内容时髦的“生活风”歌曲,却总呈现出一目了然的简单主题:或追求永恒的爱情,或守望难再的亲情,或拯救脆弱的人性,呼喊倾诉,不一而足。区别于陈奕迅在《爱情转移》里太多的深思熟虑夹杂难以看透的困境主题,在杰伦的音乐里,痛了就放声大哭,乐了就搞笑作怪,出丑也没关系。简单,却实在。这是杰伦音乐的特质,不需要太多辩论,只像孩子一样,点个头,或摇个头,不行就走。真正一如既往听过来的杰迷多是童心不泯之人,不喜欢他的音乐者很可能从一开始便掉头不顾了。否则如果硬是跟风,听周杰伦确实会变成一个煎熬:不知其所哼且嫌他玩心太重,长不大。

五、紫篇:七里稻香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问,我是否还认真?——《烟花易冷》

奇怪的是,自从大学以来,身边的人很少有喜欢接着听周杰伦了。温玉童在大学也一度喜欢过,现在则把耳朵伸向了欧美流行音乐和欧洲古典乐。或许,她的那根心弦“不幸”在2000年之前就提前被被古典乐拨开了。

当然,周杰伦成不成为谁的偶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予我个人的一种精神上的自由向度,使我永远警醒自由梦想的意义和代价。前几天,在聆听巴赫的《第二号英国组曲前奏曲》时,我突然体悟到音乐自身的美,即在于七个音符的自由!自由!在有限的时空内给予无限的联想与创造,这就是自由,音乐的自由——想象一串串紧随的音符,从未束缚在硬邦邦的乐谱上,它们诞生的是跳跃,呈现的是灵魂,奔赴的是自由,是欢乐,是体验生命、爱情后收获的心灵中巨大的安静。我明了,是我的童心又渐渐地回复到身边来了,使我得以翻阅过往,延伸到生命最深处一度禁锢心灵的牢房,去体验《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破墙而出的巨大的平静。我相信,在逃离被体制化的恶梦中,在爬离隧道的肮脏里,安迪的心跳是没有多少激悦可言的,因为他的心灵从未被禁锢,他只是在通向自由的路上,胸有成竹,用不着手舞足蹈。而且,之前已支付了昂贵的青春。

自由将联通所有怀有童心的人,就像童年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为圣,为王的小宇宙可以任意穿梭,为人类造福,就像《小王子》中主人公重新返回到了自己的小行星上,就像杰伦十年不停的脚步轻轻踢跶,弹奏着我始于灰暗驳杂,渐渐涂色抹彩的人生一样。杰伦的音乐是自由的舞步,是孩子气的捉迷藏,是十年清苦孤独后终成自由狂欢的咒语,是我们这个时代显出疲态后,仍然鲜活悦耳的阳光小警报。如果只是杰伦言及的——回忆加分,那么我必然也相信——岁月无价。十年,足矣!

行文至此,言多恐失,摘杰伦两句,抒十年知意:

静止了,所有的花开。遥远了,清晰了爱。——《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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