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尘

（一）

他放下了笔，直起身子，将目光移向窗外。这条巷子依旧保持着当初的模样，从搬来的那一天起，印象中街头的垃圾堆，每天都会出现的煎饼摊，以及一个破败的修车铺，三三两两经常聚到一起下棋的六旬老汉。这一切的一切，边禾都从未仔细观察，却又说不出的熟悉。燥热的空气充斥着整个屋子，天花板上的吊扇飞快的转动着，因年代过远而发出吱吱声响。边禾无聊时总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它，想象着螺丝松动的声音，扇叶朝自己飞来时的惊悚感。边想着，不知不觉走下了楼，"午饭自己去你张姨那吃吧，钱给你放柜台上了。"报纸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一个男人坐在摇椅上，头也不抬地说道。边禾径直朝柜台走去，抓起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揣进兜里。

边禾印象中，搬来的时候，父亲包下了这个二层小门面，一层改成了杂货铺，做上了小买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声音也愈发沙哑，除了偶尔会去对面张姨的面馆吃饭，平时一整天都在这个杂货铺中度过。铺中东西很多，却不凌乱，东西都有条不紊的摆放着。门口模糊的玻璃上，贴着写的还算工整的"百货"二字。

边禾总是猜不透面前的这个女人在想些什么，每次见到自己，都是一副和蔼的面孔，不过笑容见得多了，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僵硬。狭窄的走廊通向厨房，被热气蒸烤的玻璃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景象，边禾从未进去过，狭小的空间总是让他手忙脚乱。"面好啦！"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打断了边禾的思绪。"小禾，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吧?"女人将面碗轻轻放在桌上，关切的问道。"对啊张姨，快了。"边禾从竹筒里抽出一副筷子，手试探性的碰了碰碗壁。"唉，正是要紧的时候，你爸怎么也不带你去外面吃顿好的，张姨这小馆子也只能做做面给你吃了。要是..""没事挺好的，我最喜欢吃面了。"似乎不愿让她继续说下去，边禾打断了女人的话，这却又让他觉得不妥，"小齐快上初中了吧？"随口找了个话题，说出来才发现更为不妥。小齐是张姨的儿子，比较内向，所以只见过几次，其它也仅仅是听张姨说过。女人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边禾会问这个问题。但马上又笑逐颜开，"对，马上就快上初中了，一眨眼的功夫。"抬起头，边禾又重新审视了面前的女人，精心梳理而盘起的长发，略显憔悴的面孔，不自然的笑容使得皱纹聚在眼角，深邃而明亮的眼神。总之一句话，跟边禾印象中饭馆掌勺的老板完全不同。面馆不大，两人的餐桌也就五六张。平时没到饭点，稀稀落落的也坐不了两三个。而且来的多半是街坊四邻。边禾倒是成了常客，自己老爸的手艺想想都让他脊背发凉，而自己又是懒得不成样子。只好依赖张姨的面馆了，平时人不多的时候，张姨也会做几个拿手菜。想着想着，一碗面就让边禾消灭的一干二净，这让他变的舒服了不少。掏出手机，一点零三分。思索了一下，边禾将口袋中褶皱的零钱掏出，迅速塞到碗下面，起身向外走去。面碗略微倾斜，突兀的立在桌子一角。

"老板，看看还能补吗。"边禾皱起眉头，仔细盯着自行车的车胎，一连串的补丁看起来触目惊心。“竟然在学校附近破了胎，真是倒霉，要是在巷子里，直接去乔伯那就搞定了…”边禾暗暗想到。"小伙子，你这车胎补太多次了，烂的不成样子，就算补好，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不出两天你还得来。"老板约莫四十出头，放下手里的扳手，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眯眯的打量着边禾。"...换胎吧，多少钱。"边禾叹了口气说到。"嘿嘿，得嘞！"似乎已经预料到，老板站起来向货柜走去，"原价一百块，收您八十，以后有啥小毛病常来就好，咱这胎子质量都一流的...."

……

握着车把，边禾不停的调整坐姿，这车也骑了快一年了，别说适应，反倒越来越不习惯，车子是老爸收来就扔到仓库的二手货，看起来还比较新，但骑起来总是怪怪的，"摇摇...晃..晃"边禾小声嘟囔着，"摇...""看车！"只觉得车身一顿，一个白影闪过，边禾脑子瞬间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