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水记
吃水记
我属于70后,在我们这个年龄出生的人们,亲眼目睹了村庄的变迁。吃水问题的解决是这个变迁里最大的民生问题,它在我生命的痕迹里最为明显。现在一看到井的有关词语,或自来水停水的情况下,就想起那些辛劳酸楚岁月。
意识并注意吃水问题是个大问题,是从村里的富裕户家开始的。富裕户家的男主人在外上班,家里老弱病残,吃水问题无法解决,就雇了本家的一个哑巴兄弟帮忙挑水。还是顽童的我们在村里东游西逛,一次次的看着哑巴从井里摆水,上肩,再晃起规则的步伐向富裕人家走去。哑巴跳水因熟练而水平很高,我们沿着哑巴的脚步走去,哑巴挑的水几乎没有水溅出。哑巴摆出多少水,就能挑到家多少水。很多没水平的挑水者,总是一路走一路洒水,到家时,会洒掉很多水,心疼丢失的水是一个,还会感觉丢面子。只有哑巴的挑水能引来人们的啧啧赞叹,都夸奖哑巴的好身手。
哑巴挑着水穿街走巷,我们多次在后面紧紧相随,很快会让哑巴落下。看着哑巴的好身手,当时的我极其羡慕。如果我是男的,也要像哑巴一样,有一身的好力气,那么家里的吃水就解决了,吃水问题不成问题,家里还能有多大的烦忧。
父亲在乡镇当医生,一回家,总有人追着让他看病。父亲拿起条子挑水,人们扫见他的影子,总会尾随追来,很少有心静干活的时候。我家缸里的水总是半满不浅,一用水就见底,因此我家对水是极其珍视。洗把脸,母亲总会叮嘱,别舀太多的水啊!当时的日子总有很么多限制,而不得舒畅。
有一次,父亲在井边摆水,村里的支书对父亲说,大哥,晚上不去你们家了。父亲不解的问,我什么时候让你晚上来我家了?村支书说,你弟弟弟因为解决自留地问题让我们晚上去你家喝酒呢?父亲愕然,有如此兄弟,又能其何。我总是想象着父亲在井边的失落。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逐渐长大,我的肩膀也开始尝试挑水。无奈,我只有一米五出头的个头,人长的太小,挑起水来,水桶勉强离开地面,再加力气不足,挑起水来左摆右晃,样子实在不雅。爱撇嘴的邻家大奶,看我挑水,把嘴咧的更长了,感叹着在一边说三道四。我也顾不了挑水样子的不雅和别人的嘲讽了,能挑一担算一担。挑一担,感觉家里就增添一点方便与富足。
那时的父亲经常去外地进修学习,家里家外的重担落在了体质单薄的娘身上。我尽量多干一点是一点。当活多,着急,心情不好时,我就把火撒在哥的身上,哥从小爱学习,不谙农事,家里只有他一个男子汉,我就嗔怪还是孩子的哥不能挑起家庭的重担。
有一次,哥大学放假归来,一米七几的哥去挑水,哥挑了几次,狠狠的撂下挑子说,你们看我的肩膀,都磨起泡来了。哥从小挑水不多,皮肤比我的还嫩,怎能不起泡呢?可我做为一个个头太矮的女孩子在外挑水,总感觉到我家的无力,让哥挑,哥也没有那么大的体力,哥急了,就耍耍情绪。太多情况下,我会冒着别人的眼光昂头去挑。虽然娘舍不得我挑水,可个头矮,年纪大的母亲挑水,我心里更过意不去。当然,家里的水主要还是父母挑。早晨醒来,很多时候是先听到父母挑水,倒水,缸与水桶相撞,水冲击缸的声音。
那时,不只是挑家里的水,也要给单过的奶奶挑水。记得一次,我给上了年纪的奶奶挑水,奶奶哭了。我想,奶奶是心疼羸弱的孙女了。而实际上,我的身体是能适应,而且也很爱干这活的,虽然这活好像与我的块头不太匹配,走起路来样子不雅,但我承受其重是不在话下的。而且我还以能挑的动水为自豪,在不闹情绪的情况下,很愿意去挑。
在七八十年代,水井总在村里的水塘边。水井是生命之源,但时有不小心的人掉井里,或想不开的人投井。水给人们带来生命可能的同时,也有了恐怖的故事。一口井,有了恐怖事件出现,人们就会重新寻找水源,更换到另一口井。当然,人们总是尽量注意,不让一口井里出现不测,井是全村人生命的源泉与希望啊!
随着人们改造自然的脚步,水塘消失,井越来越少,到了1990年,我们村的最后一口井消失,人民都喝压机子里面的十米下的地下水,到了2000年,我们村也修建了自来水,关于挑水与水井的轶事逐渐消失了。
如今,我的双亲仍生活在村里,但已经没有了吃水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