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信箱里的那两年
风一冷啊,叶子也憔悴了。
西风拉扯着衣角,摇摇晃晃,像极了胸膛里那颗忐忑的心。已经抬起的中指弯了个直角,可只是晃了晃,又垂下了。
刚上路的时候他就紧张,既想着快些赶到,却又有些退缩,说起来倒不难理解——就算是阿喀琉斯,不还是有一只不争气的脚踝?
门板上响起沉闷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他叩门良久,依旧不见有人来。
“我也是蠢,事情过去那么久,谁还会在这种地方等我?”
西风冷得紧,他只觉得疲惫不堪。也或许,是她不肯开门的吧?
前些日子的毕业同学会上,有人还提及她的事情,说是这才子佳人的故事没能延续下去,当真是可惜了。说起来,他也不信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曾经说过跟贾母掰谎差不多的话。
大学时候,他倒是愿意写点儿东西发在校刊上,什么诗歌啦,散文啦,短篇故事啦,长篇连载啦……他偶尔还自嘲,说是好好的理工男,写的手稿放一起比教科书还厚呢!
慢慢地,读者就多了,可路人转粉的就她一个。虽然有了通讯设备,她却更喜欢写信或者寄明信片,为了迎合她的浪漫,他还特意在宿舍的楼下安了一个小小的信箱。
再后来,他们时常相见。选一个靠窗的位置,他或读书,或写一些手稿,她只是在一旁陪着。偶尔有阳光在他肩膀跳舞,或是有风摇曳他的发梢,而他的侧脸始终是带着认真的样子。
记忆里的她,总是带着笑容的。虽没怎么见过她读什么文学著作,却只瞧见她捧着校刊读得聚精会神,眼睛闪闪发光。
她身体不好,虽然从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大病,不过是不太爱动,胃口又比别人弱一些罢了。
她很少写东西,就算是有,也不过是有关他文章的一些评论而已,再就是那一封封写给他的信了。慢慢地,他也不想在这方面费笔墨了,回信也减减少了——反正一直都会见面。
当信箱孤单了之后,他才意识到,真的是见不到她了。
“抱歉,我们还是各自天涯各自安好吧!”
大二的时候,他忽然收到这样一封信,随后就再也联系不到她了。她的离开干净利落,没给他任何挽留的余地,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就觉得自己做了个梦,只是这个梦实在太过真实。
下雨时,他会想起,曾经都是和她撑着一把伞的;路过烘焙店,他不由得忆起她吃蛋糕时鼻尖沾着奶油的样子;他记得她最喜欢在信的末尾画个小爪印儿,还说那是自己画的押,怕有人冒充她……
他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想着会不会是自己怠慢了她,惹得她生气。可她的为人,似乎更直率些——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了。
就这么一个人,毫无理由地消失了。他去她的学院找她,却被告知她已经辍学回家了。
慢慢地,他开始生气,总觉得自己被戏弄了。索性锁上了信箱再也不打开——最后连钥匙都丢忘了地方。
一个月前,他毕业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在要床底下找到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算了,还是道个别吧!“抱着这个念想,他试着打开了那落满了灰尘的信箱。令他惊讶的是,里面躺着两封信。虽然经历了风雨摧残,到还是能看清字迹的。
照着时间,他给排了个序。拆开第一封,无非是求得原谅的,并没有让他动心。然而第二封信却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我知道这样唐突了,实在抱歉。上次的信,你没有回,是因为还在生我的气吗?那时候我是生了病的,足以要命的那种。然而医生告诉我,能从手术台上活下来的概率,也不足三分之一。
我还是命大,从麻醉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着告诉你,告诉你我还活着。奈何病情反复,我也算是九死一生了。
我还是从同学手里要来了所有的校刊,我还是不愿意错过的。
也或许,我到底还是错过你了。如果有新的读者在你身边,我希望她能比我更懂你的心情。“
信的末尾,依旧有那小小的爪印招摇。
他也知道她身体不好,可是万万没想到,她是真的差一点就消失在这世间了。然而就在她所谓“九死一生”之时,他却对她满心怨恨。
他慌慌地把行李托运回家,自己改签离开了S市,来到了信封上的那个陌生的地址。
正想着,心情愈发焦躁不安。他再次深呼吸,叩响了门。旁边的门开了,一位老妇人走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吧?请问这屋子里有人住着吗?”
“以前有个姑娘住着,说是身体不好,有两年了吧……”
”啊,那她去哪里了?您知道吗?“他心里一紧。
“说是去S市找一个大学同学……昨天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