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
陈静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会议有些无聊,他拿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发现没什么好玩的。不知道从何时起,手机已经变成无法离身的物品即使没有电话没有短信。陈静按灭手机的背光,猫着腰悄悄溜出了教室。
六月末的天稍稍有些闷热,陈静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城市污浊的空气让烟民无比欣慰。直到现在陈静依然没有找到工作,虽说现在中国大学生就业难已经越来越严峻但像陈静这种不挑不选给钱就去的找份工作应该没那么难,但事实上他已经找了三个月了。眼看毕业在即连个安身之处都没有。
摄像师操着一口四川口音指着陈静“后面腊个同学,你笑一个子啦!”陈静挺了挺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照片定格时光的一瞬间,陈静就知道他的大学,更深刻地说他的学生生涯就此结束了。
陈静拉着大箱子走出校门,门上金闪闪的几个大字照得刺眼。他停了脚步,拿出手机对着大门咔嚓咔嚓猛拍了几张,算是证明自己曾在这里活过。
火车上挤满了背井离乡的打工仔,他们身上的汗味让陈静有些泛呕。这几天他已经想好了,先去北京,如果不行再去上海还不行就去深圳,反正天下之大,总会有容身之处。陈静稍稍挪了挪脚以确保卖东西的乘务人员可以从狭小的缝隙中挤过去。这年头生活不易啊,就连有工作的火车乘务员都不得不搞点副业补贴家用,且不说在火车上卖吃的喝的,现在都开始卖什么充电宝、皮带、牙膏牙刷、土特产之类的了。车上渐渐安静下来,深夜的空调吹得陈静微微发冷,他想自己青春年少就这么站一夜应该问题不大。
火车停下那一刻的惯性叫醒了陈静,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站着睡着的。太阳刚刚跃出地平线照进车厢,陈静转过头,光线刺得眼球生疼。
清晨的火车站热闹非凡,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出站口挤满了接车的,“打车吗”“住旅馆吧”。陈静望了望这座陌生的城市,一路的疲劳猛然间涌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开始了这座城市的社会之路。
陈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努力回想着睡觉之前发生的事。他还是觉得那个出租车司机骗了他,说什么给他打表绝对不绕远,最后还是收了他一百大洋并告诉他北京打车这个价已经很便宜啦。更可气的是旅馆老大妈说什么豪华、干净到最后付钱进去一看就一张床。陈静坐起身,他摸摸有些瘪进去的肚子才发现一天没吃东西了。他下楼买了一包泡面结账的时候老板竟然告诉他八块钱。
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陈静闭着眼睛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躺在学校宿舍的床上,无忧无虑。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他的心一沉,感觉有块石头压在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从旅馆出来后陈静站在街上迷茫了好一阵子,最后他理清了头绪,要在这里生活下去首先得找个住的地方,然后再找份工作。明白要做什么陈静觉得心情异常的好,但仅仅一瞬间他又开始心塞了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去哪找。
陈静坐在网吧宽大的沙发里木讷地看着屏幕,他想也许网络可以带给他想要的。电脑屏幕快要抵得上他笔记本三个那么大了,陈静稍稍往后推了推显示器以确保自己可以尽快适应。事实上他看了几条租房信息觉得价格太贵和投了几份简历之后便开始玩游戏了。玩得投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大学大家一起叫喊的时光,当他大叫一声“漂亮”,没人回复,他摘下耳机环顾一下这个陌生的环境心里又开始堵得难受。陈静烦躁地点燃一支烟,他看着发红的烟盒怔怔出神,想自己大学四年一直抽十块钱的烟而年迈父亲粗糙的手指夹着的永远是不足五块钱的次品。陈静深深吸一口,烟雾缭绕让他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晚上陈静开了通宵,因为这里要比旅馆便宜得多,至少他觉得应该等到他投出的简历有了回复。但是一连三天都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曾多次翻看自己的简历以确保电话号码正确,也曾多次查询手机余额以确保电话不曾欠费,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无法逃避。
陈静有些惊讶当听到有人来网吧招人的时候,什么管吃管住,一个月一千五,至于具体干什么陈静没有听清,但他还是踊跃地第一个报了名而事实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陈静站在灯光惨白的地下停车场指挥前来的车辆,那一段时间他觉得无比骄傲因为无论来的是多么豪华的车都得听他指挥。在这里不用饱受风吹日晒而且还有免费的一日三餐,陈静很知足,他觉得就算没有工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在这干下去。
一晃三个年头,陈静麻木了。他开始抽廉价的烟喝廉价的酒,不上班的晚上坐在火炉旁和同事吹吹牛讲讲段子放肆地笑。他没想过未来,确切的讲是他不敢想,因为未来太迷茫他觉得现在就很好。
陈静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有些回忆不起从前的时光,他想也许自己是该找个女朋友了,但是自己没房没车,他想也许自己是该换份有发展的工作,但是他放不下此刻的安逸。陈静想:以后再说吧。然后侧过声,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