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湖边(20)

（十二）童年的小筐

那年秋天，学校让我们到生产队的玉米地里捡玉米，捡秋收时落在地里的玉米，而且要求每人必须捡满一筐才可以回来。这对于一个小学二年级的学生来说，尤其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劳动能力很低的人来说，确实是一件困难事。就算拿家里最小的筐，捡到天黑大概也捡不满筐吧。

中午放学后，爷爷看见我忧心忡忡的样子，二话没说，就到河边砍了些柳条，开始给我编筐，那些柳条在爷爷的手上欢快地舞蹈着，有节奏地起伏着，一袋烟的功夫，一个小筐诞生了。它细密得连细沙都漏不出去，它小得简直就是一个碗。我确信，无论当时还是现在它都是世界上最精致、最小的筐。爷爷告诉我用这个筐去捡玉米，一穗玉米就可以装满筐。

出发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我的筐，他们都没见过这么小的筐。玉米地里玉米杆子高高的，上面的叶子黄黄的，阳光射在金黄的叶子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矮矮的我们走在玉米地里，就像走在森林里。由于玉米杆子的遮掩，隔几步就看不见人，只能听到人碰玉米杆子的刷刷声。前面有的地方横七竖八地卧着倒下的玉米杆子，根本找不到路，我们就踏着玉米杆子前行。玉米基本早就被大人们掰光了，很难捡到一穗。起初同学们走的都很快，我紧紧跟随。后来就走走停停，有的同学找到水分比较多的玉米杆子，开始咀嚼起来。秋天的玉米杆子，有些甜味，是我们眼里的甘蔗。我们拼命咀嚼它们，甚至把刚脱牙的牙龈嚼出血来。终于，我们从苦涩的生活里咀嚼出了自己渴望的味道，在艰苦的日子里，我们不断地给自己创造着这样的幸福。嚼得满地渣滓之后，我总算在倒着的玉米杆子底下翻出两穗小玉米，米粒瘪瘪的，不过正好让我的小筐满满的，我正心满意足起来。突然听到有的同学喊有死人，还说死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吓得同学们都拼命地跑。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鞋跑掉了，袜子刮坏了，脚也流血了，哭也不会了，终于跑到地头了。好朋友过来帮我，用土止住了血，穿上了鞋。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小筐，还好，它始终趴在我的肩头，可惜里面的玉米早已不知去向。嗨，这么小的筐，也没能让我完成任务。

金色的阳光洒在校园的玉米堆上，格外耀眼，格外温暖。金色的童年装在小小的筐里，悬挂在记忆的天空上，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