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丨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一
“有人说武侠小说作家中，古龙神似王家卫，金庸类似李安。”
有人说武侠小说作家中，古龙神似王家卫，金庸类似李安。在某些层面上来说，也确实有道理。
古龙的武侠小说与王家卫的电影，虽然艺术类别不同，背景不同，一个是古代，一个是都市，但内核有相通之处。
略带神经质的呓语，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现手法，游走在边缘角色的历程，符号化的场景与数字，对某些事物一意孤行的偏好与反复的描述，剑走偏锋的风格注定喜欢他们的人群相对小众，品味独特，普通人不容易进入到他们所营造的世界。但真正钟意的人会持久地喜欢，成为他们的铁杆粉丝，甚至上升到情结的地步。
古龙小说中反复提及女人、天涯、酒。他喝得最多的一次，是一夜里喝了二十八瓶白兰地，但不是他一个人喝，是五个人一起。关于饮酒，古龙是这么说的：
我爱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喝酒时的朋友，还有喝过了酒的气氛和趣味，这种气氛只有酒才能制造得出来！
我不饮酒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大侠凋零的凋零，退隐的退隐，一个人寂寞的喝着酒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酒，古龙就想到过去一起喝酒的朋友。与爱情相比，他笔下的友情更令人动容。如李寻欢与阿飞，熊猫儿与沈浪，小鱼儿与花无缺等。他还尤其喜欢越喝酒眼睛越加明亮的女子。
“凄厉的刀声衬得风铃声更优雅美丽，这种声音最容易撩起人们的相思。”
古龙原生家庭不堪，年少为了生活，步入江湖，加入过帮会。小说中打打杀杀就曾是他的真实生活。有人问他为甚么武侠小说中总免不流血的事情，他说不是小说，而是生活免不了流血的事情，大意如此。
据说原生家庭不好，不能够提供爱与温暖，成长在这样环境的小孩会有叛逆之心。女孩容易缺失安全感，男孩更容易成为浪子。那古龙一生就是最完美的浪子样本了。
古龙一生有过的女人很多，要知道他后来小说改编成影视剧火了，成为了当时最流行的IP,也捧红过不少小生，环绕的美女也不计其数。可是48岁去世之时，曾经和自己生命有过交集的女人竟然没有一个去看望他，反而是他 的老友倪匡、三毛的真情流露令人感慨。
古龙也应该是对在身边出现过的女人没有太多情分的，责任感对于浪子来说是不愿背负的沉重，他的小说也可以表明他的态度。所以他的结局也并不意外。
二
“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古龙在反反复复写一种人，他们虽然形形色色，但又各不相同，但有一个统称，叫“浪子”。
王家卫也在反反复复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做“阿飞的故事”，又具象到一种鸟身上，称作“世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
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
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
那边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
这个一直在飞，找不到归宿的鸟儿何尝不是古龙本人啊！
这个年少离家出走的人何尝不羡慕人间家庭的温暖，可是也给了他最大的伤痛，不再提及他的父亲。只有在他父亲病危前，他才终于肯认他父亲了。在这一个瞬间，古龙有片刻的发泄和释怀。
但浪子曾经遭受的愤恨、打击、苦闷与长期受到的精神、心理创伤并不能够一下子得到抚慰，已经深刻影响了他的内心精神世界和处事方式，流露于笔端，流淌到他的小说里去了。
艺术家把生活丢给他的酸柠檬榨成了柠檬汁。古龙晚年功成名就，又体验到了另一种空虚：
我靠一只笔，得到了一切，连不该有的我都有了，那就是寂寞。
古龙借着酒力升华了友谊，朋友曾经给了他家庭不能够提供的温暖和支持，甚至有知遇之感，惺惺相惜。但朋友始终是朋友，彼此都是独立的个体，一颗星能够照亮另一颗星，彼此交汇的光芒足够闪烁，但终究还是要回归自己的轨道上去。
况且不同的年龄阶段对情感、友谊有不同的需求，年轻时甚些，中年以后，体味另一种人生况味：事业成功，名誉加身，呼朋唤友，连不该有的都有了，按说心中曾经有过的阴影一扫而光，但内心仍旧有空缺，无法满足。
简而言之：他的内心仍旧找不到归宿。且随着年纪增长，感触更深。
有人会把这种空虚归宿寄托到家庭，孩子，热腾腾的生活可以抵消一个人的凄凉，质疑人生的真相。
有人会把人生后半段的空虚投注到寻根问祖，获得一种确定感与踏实感。内心的困惑与纠结减少很多。在生与死面前，人如蝼蚁般的追问不尽其数，终究是没有答案的。无谓自寻烦恼。
或者投注于事业，可是事业已经登封到极了，还要到哪寻找？
他可以携着美酒，和着与朋友作答的诗文，流浪天涯，一直过完中年，到老年吗？不能够啊！
但人终究要为自己的内心寻一个安顿，一个去处啊！浪子不需要回头吗？
当他还是浪子的时候，永远是那只无法落地的鸟。寻觅四周，他应辜负过曾经美好的情谊，无法建立持久的亲密关系。关于“爱”的这所学校，他始终没有毕业。
但这也不妨碍他写出来和着剑气的篇章，踏着月色而来，打动了无数人的内心，无数粉丝仍在内心默默地怀念他。纪念那段“小李飞刀成绝响，人间不见楚留香”的真挚的读书岁月。
在此，就抄录段冯唐写给古龙的信，我读完觉得…其实冯唐写给他自己的。
文字和人一样，很多时候比拼的不是强，是弱，是弱弱的真，是短暂的真，是嚣张的真。好诗永远比假话少，好酒永远比白开水少，心里有灵、贴地飞行的时候永远比坐着开会的时候少。所以，大酒之后，看到女人而不是看到花朵，看到月亮而不是灯泡。想起你，而不是想起比你更完美的人。
一点点微弱的真，已是最难得的光。
想起来现实生活的营营且且，一地鸡毛，还真是不胜人生一场醉啊！
在这里，论文艺女青年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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