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神圣家族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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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彧彧青春
楔子:体面的葬礼与暗涌
祖安阳的葬礼盛大而肃穆。
灵堂里,他标志性的旧布鞋和磨毛边的夹克被供奉在遗像下方,无声诉说着这位“布鞋首富”的勤俭传奇。
政商名流云集,悼词里充满“爱国企业家”、“道德楷模”、“深情丈夫”、“慈爱父亲”的赞誉。
妻子乔碧萝一身素缟,在女儿祖芬芳的搀扶下,强忍悲恸,完美扮演着失去灵魂伴侣的未亡人角色,眼角每一滴泪都落得恰到好处,维持着祖氏家族“神圣”的外壳。
没有人注意到,街角一辆黑色轿车里,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正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呜咽冲破喉咙。
她是李慕华,祖安阳三十多年的地下情人,祖氏集团真正的二把手,也是他三个非婚生子女的母亲。
此刻,她连靠近灵堂、送他最后一程的资格都没有。
身边的律师低声提醒:“Mabel,那边开始了。”她看向手中的平板,屏幕上赫然是“祖氏集团发布声明:创始人私事与集团无关”的新闻推送,落款是“代理董事长 祖芬芳”。
葬礼,是体面的落幕,也是战争的开端。
第一章:圣像的裂缝
1
祖安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宽大却异常朴素的实木办公桌边缘。
桌面光洁如镜,映出他此刻紧锁的眉头。
窗外,杭城初秋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那张被岁月和商场风雨刻下深深沟壑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办公室,是他“布鞋首富”人设最有力的注脚——没有奢华装饰,没有古董字画,只有墙上挂着的“勤俭持家”四个遒劲大字,和一排塞满了市场报告、财务报表的铁皮柜。
他脚上那双洗得发白、边缘微微开线的千层底布鞋,更是这出精心编排的“神圣剧”的标志性道具。
“年消费不超五万”,他对着镜头发言时,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这数字是真的,也是假的。
真的,是他个人消费的确如此;假的,是他身后庞大的商业帝国每一分毫的运转,都远超这个数字的千万倍。
这节俭,是美德,更是武器,一件披在身上、足以抵挡外界窥探和道德审查的黄金铠甲。
他端起搪瓷缸,啜了一口浓得发苦的龙井。
茶水滚烫,熨帖着喉咙,也熨帖着他内心深处那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目光落在桌角那张全家福上:年轻的自己,笑容温婉的乔碧萝,还有扎着羊角辫、天真烂漫的独女祖芬芳。
照片定格在美好的瞬间,是他向外界展示“爱妻爱女”的铁证。
碧萝是好妻子,陪他从街边叫卖汽水、冰棍起家,一路风霜雨雪,毫无怨言。
芬芳是聪慧的接班人,是他精心培养的掌上明珠,未来的祖氏女王。
然而,照片背后,是乔碧萝眼中那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芬芳逐渐长大、开始显露的独立锋芒。
更深的,是他心底那个盘旋了二十年的幽灵——儿子。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引以为豪的“神圣”光环上,留下一个不易察觉却不断扩大的裂缝。
他祖安阳,打下偌大家业,难道要后继无人?芬芳再好,终究是女儿。
这份深植于骨血里的重男轻女观念,如同江南梅雨季的苔藓,在祖氏这座辉煌大厦的根基处悄然滋生蔓延。
他需要继承人,一个能继承他姓氏、延续他血脉的男丁。
这份渴望,在功成名就、年岁渐长之后,愈发成为一种灼烧心肺的执念。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通报:“祖董,李慕华经理来汇报海外市场拓展方案。”
“进来。”祖安阳瞬间收敛了所有私人情绪,坐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与沉稳。
门开了。李慕华走了进来。
1987年的秋天,她刚刚从浙大工商管理系毕业,如同一株沾着晨露的新竹,挺拔、青翠,带着未经世事的锐气。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套裙,衬得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对面前这位商业传奇人物毫不掩饰的崇拜和探求的光芒。
“祖董。”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祖安阳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
年轻,真好。更难得的是那份聪慧。
短短几个月,她提出的几个市场建议都切中要害,展现出超越年龄的商业嗅觉。
她汇报着海外市场的构想,条理清晰,数据详实,目光灼灼,充满了对未知疆域的征服欲。
这份才华和活力,像一道强光,瞬间刺穿了祖安阳心头那层积郁的阴霾。
听着她条理分明、充满洞见的分析,祖安阳心底那根名为“渴望”的弦,被狠狠地拨动了。
传宗接代的执念,与眼前这个充满活力、智慧、又对他流露出纯粹仰慕的年轻生命,猝不及防地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种危险而诱人的火花。
一种被压抑已久的、混杂着权力、欲望和生命延续冲动的暗流,在他精心构筑的“神圣”堤坝下,开始汹涌奔腾。
他看着李慕华年轻的脸庞,听着她自信的声音,一个模糊而强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她,或许就是那个能为他弥补人生最大缺憾的“容器”?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一悸,随即被一种更强大的占有欲和计划性所覆盖。
他脸上依旧是威严沉稳的倾听表情,手指却在桌面下微微蜷紧。
2
祖家那栋位于西湖边、外表并不张扬的老宅里,乔碧萝正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保养得宜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脸。
她拿起那管用了半截的口红,仔细地描摹着有些淡去的唇线。
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她这三十年来扮演“祖安阳夫人”这个角色一样,力求完美。
她的手指拂过首饰盒里那枚成色普通的金戒指,这是当年安阳用第一桶金给她买的。
彼时,两人挤在漏雨的出租屋里,啃着馒头就咸菜,眼里却满是创业的激情和对未来的憧憬。
她陪着他,从推着小车叫卖,到拥有第一个小作坊,再到如今庞大的祖氏帝国。
她是他的战友,他的伙伴,更是他“爱妻”人设中不可或缺的“贤内助”。
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里,安阳抱着年幼的芬芳,她依偎在旁,笑容温婉满足。
外人看来,这是多么幸福完美的家庭。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着怎样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儿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曾无数次在深夜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承载过希望,最终却只留下冰冷的失望。
未能为安阳生下一个儿子,是她此生最大的憾事,也是她在他面前永远无法挺直腰杆的软肋。
她清晰地记得,当医生宣布她不能再生育时,安阳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深切的失望。
虽然他没有说一句重话,甚至后来更加“体贴”,但那份失望,如同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了她的骨髓。
为了弥补这份“亏欠”,她更加竭尽全力地扮演好“贤妻良母”的角色。
她将芬芳培养得优秀出色,她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在外人面前永远给足安阳面子,维护他“勤俭爱家”的完美形象。
她甚至默许了他办公室里那间简陋的布置,配合他“年消费五万”的宣言。
她知道,这“体面”不仅是安阳的,更是祖氏的,是芬芳未来的保障。
她像一只最忠实的工蚁,用尽毕生心血,维护着这座名为“神圣家族”的蚁丘。
然而,最近,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安阳身上那股淡淡的、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她惯用的任何一款。
他接电话时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温柔语调,不是对着她或芬芳的。
还有,他看向那个新来的女大学生李慕华的眼神……
乔碧萝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放下口红,拿起桌上一双同样半旧的、与祖安阳脚上一模一样的布鞋。
她找来软布,沾了点清水,开始细细擦拭。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这双鞋,是他“人设”的一部分,也是她必须维护的“体面”的象征。
她擦得很用力,指甲微微泛白,仿佛要将那看不见的污渍和心中的不安一起擦掉。
“李慕华……”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一个刚毕业的黄毛丫头,浙大的高材生,据说能力很强。
年轻,有活力,有野心……更重要的是,她有生育的能力。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蛇,缠绕上乔碧萝的心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细细的皱纹在灯光下无所遁形。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和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紧紧攥着那双布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镜子里,那个温婉贤淑的“祖夫人”眼中,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冰冷而警觉的缝隙。
她知道,她苦心维护的“神圣”城堡,地基正在松动。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警惕。
为了芬芳,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她自己仅存的尊严,她不能倒下。
3
浙大校园里梧桐树的金黄落叶铺满了小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
李慕华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快步穿过人群。
她的脚步轻快,马尾辫在脑后跳跃,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1987年的夏天,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拒绝了留校和几家大国企的橄榄枝,毅然选择了当时正如日中天、充满传奇色彩的祖氏集团。
吸引她的,不仅仅是优渥的薪水和广阔的平台,更是那位传说中的创始人——祖安阳。
报纸上、广播里,到处都是关于他的报道:“布鞋首富”、“白手起家的商业奇才”、“爱国企业家”、“爱妻爱家的模范”……
这些标签叠加在一起,在年轻的李慕华心中,构筑起一座近乎神祇的丰碑。
她崇拜他的商业智慧,敬佩他的创业精神,更折服于他那份在物质极大丰富后依然保持的“质朴”与“深情”。
面试那天,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祖安阳。
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旧夹克,脚踩布鞋,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问太多花哨的问题,而是直接切入市场拓展的难点,几个问题直指核心,让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既紧张又兴奋。
他对她提出的一个关于区域市场细分的想法表示了赞许,那温和鼓励的眼神,让她瞬间热血沸腾。
“跟着祖董这样的企业家,才能真正学到东西,做一番事业!”这是她入职时最真实的想法。
进入祖氏后,她被安排在市场部。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她加班加点,研究数据,跑市场,提出的几个方案都得到了部门主管的认可,最终也呈递到了祖安阳的案头。
当得知自己的方案被大老板采纳并即将实施时,李慕华激动得几乎一夜未眠。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灯塔,一个值得追随和奉献的强者。
这天,她被叫到董事长办公室汇报海外拓展的详细构想。
推开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加速的心跳。祖安阳坐在那张朴素的办公桌后,阳光勾勒出他沉稳的轮廓。
他示意她坐下,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面试时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欣赏,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期许?不,似乎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李慕华不敢深想,只是更加专注地开始汇报。
她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构想,目光明亮,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她能感觉到祖安阳听得很认真,偶尔点头,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份来自顶级强者的关注和认可,让她内心涌动着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她渴望证明自己,渴望在这个由他缔造的帝国里留下自己的印记。
汇报完毕,祖安阳没有立刻评价,而是温和地问起她毕业后的适应情况,生活上有没有困难。
那关怀的语气,像一个慈祥的长者。
李慕华心头一暖,连忙说一切都好,感谢祖董关心。
就在这时,祖安阳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李慕华当时还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意味——是欣赏她的才华?还是审视一件……有价值的器物?
她抱着文件走出那间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办公室,手心微微出汗,脸颊有些发烫。
心跳依然很快,但最初的激动已经沉淀,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受宠若惊和被强大力量笼罩的微妙感觉悄然滋生。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厚重的木门,门后是那个光芒万丈又充满神秘吸引力的男人。
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机遇的舞台边缘,而这个舞台的中心,就是祖安阳。
一种想要靠近那光芒中心的本能渴望,在她年轻而慕强的心中悄然萌芽。
她并未意识到,这扇门通往的不仅是事业的阶梯,更可能是一个精心构筑、外表神圣内里却布满暗流的深渊边缘。
她只看到那耀眼的光,却忽略了光晕之下,可能存在的巨大阴影和吞噬一切的力量。
她的“旧式的心”——那份潜藏的、认为依附强者是价值实现捷径的观念,正被这光芒和那若有若无的“关怀”悄然唤醒,牵引着她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湍流。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