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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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风语阁内部征文《落叶无声》。

1.

3月16日傍晚，峥儿在小群里发了张父亲的照片，说父亲的状态很不好。云儿明显感觉到父亲在元宵节后，状态开始时好时不好了，但看到照片那一刻，眼眶顿时红了，没想到才几天工夫，父亲就瘦骨嶙峋，似乎变了一个人，她真想马上就回到父亲的身边。

晚上九时多，拖完地的云儿看到峥儿的信息，说父亲已走，请他们尽快赶回家。

云儿忍着悲痛，马上拔通了杏芳的电话，大姐说她已让省城的天星马上开车回来载上她一家三口先回去，并提醒云儿晚上安排好工作，明早就坐她傍晚时订的顺风车回去。

挂了电话之后，云儿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想起了她中考没考好时父亲说“凡事要冷静对待，遇事也不能慌，因为困难总会解决的。爸爸当年碰到的遗憾和不幸，与你们现在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所以你也要学会挺过来。”其实父亲的这句话，就是云儿在遭遇困难时的一剂良药，这些年来，就是靠着父亲的这句话，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云儿意识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就停止了哭泣。接着，她不断地打电话，临睡前终于安排好了工作。

忙完后，躺在床上的云儿，根本睡不着，父亲的音容笑貌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想起自己那年能上大学，都是父亲的功劳。

云儿是家中的老三，父亲没有嫌弃她是女孩子，也没有理会旁人的眼光，一直供着她上学，让云儿记忆深刻的是在初一时，父亲拿着刚收到的砖款，亲自带着她到了县里唯一的一家音像店买录音机，希望云儿好好学习英语。云儿也没让父亲失望，以很好的英语成绩考上了高中。

只是在高手如林的班级里，云儿没有了信心，在那一年，杨老师希望他们能专心投入到学习中去，云儿却悄悄地与杨老师对着干，跟着班上的小混混恣意地挥洒着宝贵的周末时间。直到高二了，云儿才意识到不能去辜负父亲的期望，就开始认真学习。多年以后，云儿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年再努力一点，或许可以考到更好的院校。如果高一那年没有荒费时间，那么如今的生活就没有那么窘迫，可惜没有如果！

尽管云儿书读得最多，却未能好好报答父亲的恩情。等父亲供她读完了大学出来工作后，她帮父亲偿还了大部分债务后，就开始过她自己的小家了。父亲并没有责怪她，而是让她安心地过好她的小家。女儿五岁时，云儿请的保姆先后有事离开了，她又不敢随便请人带女儿，无奈之下，春节时提出要父亲跟她到另一个城市帮忙带女儿，父亲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这样，父亲开始在陌生的城市，慢慢地习惯一大早将外孙女送上校车，下午四点多接回的日子。快六一时，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云儿至今都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责怪父亲，其实读大班的女儿未能参加舞蹈表演并不是父亲的错而是女儿的错。如今，只能把对父亲深深的遗憾埋在心底了。

相比之下，杏芳就没云儿那么幸运，当年成绩不错的大姐为了弟弟妹妹，毅然放弃了上高中的机会。但她慧眼识人，工作几年后便找了个善良又有能力的另一半。每回父母在经济最困难的时候，都能伸出援助的双手。可以说，在这二十几年来，这个家如果没有大姐的支撑，父母的晚年生活会过得很不如意。云儿现在的新房的首付借用了大姐一笔钱，她这几年是真心感谢大姐，不但感谢她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了自己，而且感谢她这些年为这个家做的贡献。

想到这，云儿更痛恨自己，结婚后就没有了自我，满足于做个贤妻良母。有时候她常常在想，这也许是一个女人的悲哀吧？而自己嫁的是同学，什么都要靠夫妻俩打拼出来的。俗话都说只要嫁得好，就什么都好！云儿真羡慕大姐嫁了有能力的姐夫，在父亲病重的日子，既出钱又出力，一直是大姐在照顾着父亲。而自己因为工作原因，没有真正照顾过父亲一天。如今连父亲走了，也不能第一时间赶回去。

这时的云儿不禁泪流满面，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高考那一年。

2.

高考结束后，云儿随着英语老师到市一中参加了英语听力考试。没多久，云儿的很多同学陆陆续续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云儿望穿了秋水，也没有等来惊喜。尽管父亲没说什么，但云儿读到了父亲脸上闪过的一丝丝失望。

就在一家人都很失望的时候，有一天早上，中学的校长找到了父亲，说接到了D大的电话，要父亲马上送云儿到学校上课。直到那一刻，父亲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女儿的录取通知书被县教育局长私扣了。此局长是村里的人，因为忌惮父亲的能力，一直处处压制着，只是父亲没想到，当年天星被保送到D大的名额被替换，三年过去了，云儿的录取通知书又被扣住，他真想找那个家伙去理论理论。转念一想，当务之急是筹借上学的钱，因为他平时手头上只要有一点钱的，就会被亲朋好友借走。幸好，父亲人缘很好，大半天时间就借到了学费和生活费。随后购买了去D市的长途汽车票，还给云儿带回了一个大大的皮箱。

父亲最后语重心长地对云儿说：“云儿，爸爸当年是因为不得不回家照顾你生病的奶奶而缀学，所以没能实现自己的大学梦。现在你终于可以上大学了，也算是替爸爸圆了梦。希望你要好好努力学习，让公正和善良扎根在你的心底，将来多做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八时，看着车子一点点地驶离县城，云儿看见父亲虽然一言不发，但眼里有光，她知道父亲那是开心的泪光。这是云儿第二次坐长途汽车到D市，但目的地不一样，心情自然也不一样，一想到是父亲送自己去读书，云儿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表，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就像羽毛丰满的鸟儿，很快就要展翅高飞，不再需要过份依靠父母；等几年果实成熟后，便可以离开枝头，不用轻意依靠父母这棵大树。但云儿也深知，无论身处何方，长大与否，最想依靠的，始终是她最亲爱的父亲。

没多久，云儿就靠在父亲的肩膀上睡着了。她醒来后，才意识到自己睡太长时间，连忙问父亲手臂有没有酸疼，父亲只是摇了摇头咧嘴一笑。

父亲告诉云儿，她能读上大学，以后记得要感谢中学校长，因为是这个她应该称为姑父的校长（是三姑夫的妹夫）认识父亲。如果校长不认识父亲，他们就不可能这么快坐车去报到。后来姑妈描述了父亲与校长见面的情形，说当父亲知道她考上大学了，那一刻是多么的欢喜，多么的雀跃！听到这话，云儿庆幸自己终于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当然，这是后话了。

到了汽车站后，天已黑，父亲在附近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转车到了火车站，面对偌大的火车站广场，父亲没有找到去学校的公共汽车，于是父亲毫不犹豫地找了一辆三轮车。却没有想到，从火车站到学校九公里的路程全是弯弯曲曲的山路，每回上坡的时候，父亲都要跳下车来帮忙推车。看到父亲弓着腰推着车子，云儿心里一暖，唉，父亲无论做什么事，都会先替别人着想，别人有难处了，他就会第一时间给予帮助。父亲常说，帮别人的同时，就是在帮助自己。云儿这一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手头上总是没有钱的原因了，因为父亲无时不在帮助亲人或村民。

三轮车终于到达了D大的正门口，父亲送云儿到了新生接待处后，交待了几句就转身走了。云儿知道父亲着急赶回家，看着父亲默默远去的背影，云儿庆幸，虽然自己是班里最后一个报到的人，但无论如何，自己总算到了学校。

父亲的恩情，此生是没办法偿还了，云儿希望下辈子还能做父女，她会多陪陪父亲说说话，聊聊天；她一定会说服父亲到她温馨的小家住上几个月；她会在父亲病重的周末，整天守在父亲身边，为父亲端茶喂饭。噢，不对，只要把父亲照顾好了，八十多岁的父亲又怎么因劳累而突发脑溢血了呢？父亲在这最后几年时间，因为小孙子铎铎上了初中，铮儿又早出晚归地工作，他感觉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就坚持在果园里养鸡，在菜地里种菜，每天都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但就忘记了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总是随便地弄点剩饭剩菜就算是一餐。一想到父亲因不能好好吃饭而导致出状况，云儿懊悔地捶打自己，为什么不能说服父亲，让他在两个女儿家里轮流住呢？

3.

3月17日早上，云儿五点多就起来了，确认了大姑姐可以过来帮忙后，就打电话给顺风车的司机，谁知一个多小时后司机才回电话，说预留的位置已没有了。于是，云儿与前来的大姑姐交待了几句，就出发到女儿的学校，准备带她回去见老人家一面。因先生在外省出差，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只能打车了，云儿花了比平时多十倍的价钱，只为了早点见到老人家。

云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六楼，望见大姐与三姑妈和几个表嫂坐在门边。走进门，不禁泪如泉涌，马上跪倒在父亲的灵前，嘴里喊着：“老爸，为什么您不再多等我们几天，我还以为您能挨到周末，与我们好好地告别的！”

女儿红着眼睛按着云儿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伤心了。

三姑妈缓缓地说:“云儿，前几天我来看你父亲，他说他很累了，吃不下，也喝不下。如今他走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你们姐妹俩也不要太伤心了！”

云儿的脑海马上闪过一个画面：父亲的胸口有一大摊血，嘴角也流着血迹，那双眼睛紧紧地闭着，两只手无力地垂着。父亲能与他们多生活了三个月，是上天的眷顾。真庆幸侄儿铎铎那天临时回到了家，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爷爷，拔打了爸爸的电话。峥儿马上在家庭群里发了照片，因为囊中羞涩的他不敢擅自做主，询问大家的意见。第一个看到消息的大姐说只要有一线希望，都是要救的，不想将来自己后悔，也不想将来被人戳脊梁骨。正在忙着做晚饭的云儿接到大姐的电话，说父亲这种情况很不乐观，但她知道父亲的意志力很坚强。最后他们兄妹几个达成一致，马上把父亲送去了急救。如果没有那一个晚上的抢救，她们早就已经失去了父亲，毕竟父亲得的是脑溢血。

不一会儿，三姑妈她们便劝云儿带女儿赶紧回村里的餐厅吃午饭。

云儿带着女儿到了餐厅，看到姐夫和大哥在聊天，看着几个眼熟的嫂子在收拾桌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在聊天。云儿猜他们就是去山上帮忙的小伙子，估计休息一阵后，还得继续去干活。云儿心想：有了他们的帮忙，父亲的后事安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云儿望着村里这个用于村民红白事的餐厅，但村民习惯只是白事时才启用。关于这个餐厅的由来，是父亲当年考虑到村民的房子都不大，且大多数家族连祠堂都没有，就建议村主任建个房子，方便村民办事。还好，开明的村主任当堂就拍板，于是就建起了这个能同时容纳十张大圆桌的餐厅。

午饭后，走在父亲当年主持修建的道路时，云儿感觉一点风都没有，太阳光很坚定地射着，小街道里闷热得像蒸笼一般，云儿想跑回去可又没力气，只能三步并两步地走着。她想赶紧回到铮儿买的房子，在所剩下无几的时间里陪陪父亲，与姐姐一起来接待前来吊唁父亲的人。

虽然是疫情期间，但前来的亲朋好友的络绎不绝，有外市远道回来的瘸腿姑妈表哥表弟，有不少年轻人是家中的爷爷或奶奶托他们来的，甚至还有云儿姐妹不认识的人，询问后才知道他们是当年受过父亲恩惠的人，这些人都只为送父亲最后一程。

夜晚，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后，三姑妈带着云儿兄妹几个守在了父亲的身旁。

4.

周四早上八点多，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准时到了，看着父亲被白布一卷抬下楼，云儿的鼻子一酸，但仍然随着人流下了楼。

来到沿江路口，众人看着老人家被放在了车后的棺材中，默默地上了几辆私家车，朝着殡仪馆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众人围着棺材向老人做了最后的告别。

当看到父亲被推见火化炉的那一刻，两姐妹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嘴里喊着：“老爸老爸，大火来了，赶紧逃！赶紧逃！”

后来，她们被众人扶到一边去了。当众人出现在附近山顶的几棵大树下时，已是三个小时后。看着金鼎里已化作骨灰的父亲被土一点点地埋着，想到父亲从此就真正地离开了自己，云儿禁不住号啕大哭了起来。

过了二十分钟，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天空，接着便传来了一阵阵隆隆的雷声。

三姑妈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马上要下大雨了，坟头又弄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吃午饭。当最后的人从山上下来钻进车子的时候，雨点已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回到村里的餐厅，三姑妈开导他们兄妹四个说：“你们都不要太过伤心了，你们好好的，我大哥才能走得更安心，毕竟你们几个都已尽心尽力。他已经庆幸多活了三个月，是因为在这三个月里，是杏芳一直不怕脏不怕累地照顾他。”

杏芳哽咽着说：“难怪父亲愿意让我回家了，原来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难怪当我提出回市里看看发麻的右手时，父亲竟爽快地答应了。之前我说要回家，但他拉着我的手，说不喜欢保姆照顾他，他就要我照顾他！”

“大哥一生就是劳碌命。从我记事起，大哥就帮着你们爷爷干活。结婚后，接二连三地生下杏芳、天星和云儿，加上你们母亲那娇弱的身体，大哥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只能早出晚归，卖力地干活，才把一大家子都支撑起来。”云儿的脑海里马上闪现过父亲挑着一担担粪水去鱼塘的身影。

“大哥的气量大性子也好，他能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他是家中的老大，家里的里里外外自然要倚仗他。你们也知道，我最小的妹妹，你们的桂姑，是最好吃懒做的，结了婚，还经常过来伸手向你们爷爷要钱，你们爷爷好喝两口，手上一有钱就去买酒，哪还能剩一点？小桂子只好找大哥要，只要大哥手头有钱，定会给她，结果大嫂知道后就不乐意了，整天对大哥唠叨个不停，但大哥从来没有骂过大嫂。”

云儿心想父亲确实是待人最仁慈最温和的，从不会说一句伤人感情的话。记得嫂子刚过门的时候，云儿说了一句嫂子做的菜一点也不好吃。父亲听到了，马上回应了一句：不好吃，就自己做，别挑三捡四的！

“大哥很乐于助人。记得有一年冬天，午饭过后，我在村口晒太阳，没多久，就听见那家的主人边追了出来，边大声喊:‘好心的大哥，进屋喝口水再走’，那人还是拉着手推手急匆匆地走了。我看着正在赶路的背影隐隐约约很像大哥，可我一想，怎么可能是大哥呀？他到了村里，怎么也应该到我家看看我吧？毕竟我也很久没有回娘家了。不一会儿，从外面回来的隔壁二婶子，听到村民在议论到底好心人是谁，就说‘不用找了，那是小玉的大哥’。我这才知道大哥刚把村里不久前去打工的顺子送回了家，这下好了，顺子父母再也不用失魂落魄地想儿子了。”

云儿想起了那个小哥哥，从她初二开始，每年大年初六，都会骑着二十八寸的凤凰单车带着大包小包来家里拜年。云儿很感谢这个小哥哥，就是他教她骑会了单车的。云儿那时很感谢父亲，让她多了一个疼爱她的小哥哥。

“大哥经常说，孩子们都有出息了，他感到很自豪。他特别感谢大女婿，尽管那年私自动用过大女婿的资金，可大女婿对他还是很好的，只要家里一有什么困难，从来都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分担。只是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都心怀愧疚，面对大女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他相信有一个这样善良的丈夫，杏芳的晚年生活也会是幸福的。小女婿也很好，这些年来总是给他买衣服鞋袜，过年时会硬塞给他几千块。安于现状的小女婿，虽不能给云儿带来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他们琴瑟和鸣，也不用他操心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有了孙子，他就有了重孙，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他觉得遗憾的是，天星那么有出息，豪豪却没上大学，当兵回来后，也没有一个好工作。当然，让他放心不下的是一直陪着他的峥儿，他特别心疼铎铎，因为儿媳妇在孙儿很小的时候就出外打工了，峥儿又早出晚归的，家都没有一个家的样子。铎铎小时候还听爷爷的话，可上了五年级后，爷爷的话就再也听不进去了。后来，他想到自己年纪也大了，就不再管过铎铎了。”

5.

云儿望着这个头发已全白的三姑妈，知道她一直都与父亲最为亲近，特别是母亲走后，只要家里有好吃，都要拿给大哥分享，甚至经常在家特意酿好豆腐或做艾糍后，马上送给父亲尝尝。而三姑妈待他们兄妹比亲儿子还好，于是他们就把三姑妈当成了母亲一样，特别是峥儿，说一句“姑，我要过来吃饭！”然后就提着东西到了她家。三姑妈的几个儿子也不在身边，只要接到峥儿的电话，便会马上下楼去市场买他爱吃的食材。她们两姐妹每回回去，都必定上门探望三姑妈，临走还会塞给她零用钱，而三姑妈每回会拿些艾糍或拿些其它东西让她们带回家。

半年前才痛失另一半的三姑妈，现在又痛失了最亲爱的大哥，其实三姑妈才是最需要安慰陪伴的人。杏芳在一旁小心提醒天星回来了一定要去探望三姑妈。

窗外的雨帘，显出阵阵的寒意来，但三姑妈的开导，让云儿有了丝丝的暖意，她决定将她的忧愁寄于流水，将她的苦闷藏在眉间。随后在招呼客人的时候，云儿一直努力地把她的微笑展现在众人面前，因为在那些老人家的眼里，父亲的丧事是喜丧，需要开开心心的。

当听到邻居二嫂正在说父亲的事，云儿连忙坐了下来认真听。二嫂说：“我记得谋叔年轻时，衣着朴素，一年到头就总是那几套衣服；吃得也很随便，每次帮工只要有几个指天椒便可以吃完一碗饭。那时候，大家条件也不好，但只要他家有什么好吃的，夫妻俩会让孩子送一点到我家，让我们孤儿寡母的也尝尝。村中的白事，都是谋叔主动上门替主人家写祭文，主持着大局。我的公公去世时，因为是癌症走的，村里的人都不愿意帮忙，最后是谋叔出面，我公公才得以顺利下葬。谋叔真是个老好人，总是在帮助别人，就是因为我们都是同姓人。”同座的都在点头示意。

颇有生意头脑的小婶子大声地说：“谋哥当村主任的那几年，每年都有很高的分红，而不像现在，一年只有那么一丁点。其实，我挺佩服谋哥的聪明与才智，可以让钱生钱。如果当年让谋哥继续当村主任，我们村早就发起来了。真是可惜了，唉，只能怪那个只为个人利益的家伙抢了谋哥的位置，结果把村里的钱都给败光了。现在的年轻人，虽然不贪财，但没有一个像谋叔全心全意地为村民办事的。其实，作为县人大代表的谋哥，那些年来为村为县做了很多的好事。现在每次去市场，看到那两幢楼的商铺仍红红火火地开着，就想起这是谋哥当年的先见之明。在谋哥的主导下，村里集资起的两家旅馆那些年也赚了不少钱，只是后来因为发展需要被拆建了商品房。总之，谋哥就是一个受人敬重的好人！”

二嫂喝了口饮料，接着说：“谋叔也是厉害，几个孩子都有出息，大儿子是学校的校长，两个女儿也嫁了好人家。如今，小儿子也有了出息，真是让我们羡慕！我问谋叔，为什么不去市里女儿家享享福，他就说在城里没熟人呆不惯，他就愿意呆在山青水秀的家里。这几年碰上谋叔，发现他抽烟抽得有点凶，不过都是他自己买烟丝，慢慢卷着抽，还说这样物美价廉的烟是真的好抽。”云儿听了，不禁眼里泛起了光。父亲不是舍不得花钱买成品烟，只是他要把钱省下来接济村里的孤寡老人。

如今，父亲的躯体虽然灰飞烟灭归于尘土，但父亲的形象，他热爱生活、干一行爱一行的表现；他坚强不屈、不断攀登的顽强精神；他沉默不语、埋头苦干的样子，却永远留在了她的心里，同时，他的音容笑貌也会永远铭记在她的心中。

云儿知道，父亲那落叶无声的小爱一直都伴随着他们兄妹，是父亲的鼓励点亮了他们的生命之灯；是父亲的包容荡涤了他们的心灵上的尘埃；是父亲的谦和让他们发现世间是那么的美好！以后，他们会微笑面对生活和工作，因为父亲的爱将永远与他们同在！

云儿也知道，父亲一生中最大的快乐就是帮助别人，母亲从最初的不理解吵闹，到慢慢地接受父亲的这一行为，花了好多年的时间。云儿相信，父亲那落叶无声的大爱将深藏在那些得到父亲帮助过的人的心底，因为他们无法忘记，不管是严寒酷暑，还是风吹雨打，父亲做事从来不怕辛苦，也不怕招人埋怨，时刻以公正公平的态度，默默无闻地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奉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