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第一回:感玄奘初踏西游路,经木火随思禅哲宗

2022-02-28  本文已影响0人  黑白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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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碑林有块名碑叫“大唐三藏圣教序碑”,是唐太宗李世民为弘扬佛法及颂扬唐三藏十七年西行取经的壮举而撰写,碑文为有着“书圣”之称的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所作——唐朝文章由早三百多年的晋朝书法家书写,这不是关公战秦琼吗?

一块碑刻之所以有价值,不仅在于其内容的历史意义,更在于其书法的艺术魅力。书法传承的载体,就是碑和帖,从古至今学习书法的方法,也不过于临碑和临帖。所以当论及一块碑的作者,有时指的是碑文内容的创作者,更多的时候指的是碑文书法的创作者。

大唐三藏圣教序碑的书法作者一开始是初唐书法家褚遂良,后由怀仁和尚从王羲之书法中集字刻制成碑文,李世民的文章还以另外两位书法家的文字刻成石碑,但王羲之的艺术成就最高,于是西安碑林的大唐三藏圣教序碑以书圣笔法闻名于世。

(大唐三藏圣教序碑(仿),摄于甘肃瓜州玄奘取经博物馆)

实际上,这篇《大唐三藏圣教序》本身也是一篇美文,且对初唐时代的佛教发展有概括性记录,也体现了大唐帝国开创者的博大胸襟和吐哺握发——作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天可汗”,李世民在文中表现出对玄奘如小学生般的惭愧和仰慕,他在文末写道(译成白话文):“我素无才学,又无聪敏的禀性,尤其诸多佛经未曾观览,所写序论粗拙繁杂,今忽见法师来书,对我褒扬称赞,自感惭恐交加,烦劳三藏法师等远道送来,真是有愧有愧。”可见李世民对玄奘的爱戴和尊敬。

如果你了解一些李世民的生平,哪怕只是知道他是伟大帝国建立者这一事实,你都能想象他的不羁才智和如炬眼光,古人好评雄才大略的“千古一帝”,有说四位有说五位的,任谁评说,李世民一定榜上有名。那被千古一帝敬仰的玄奘,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一种为了学术理想可以不要命、别说荣华富贵的存在!

历史上的玄奘,不是《西游记》里那个不辨是非的软懦“圣人”,更不是《大话西游》里那个满嘴道理的啰嗦话痨,而是一个聪颖早慧、智识过人、不迷权威而意志坚定的贤者。

玄奘13岁出家,少年时就立志参悟佛道,曾游历各地拜访名师,游学中发现,高僧所言不一,典籍所载也不同,便萌生西行求法解惑的想法。他曾上表朝廷奏请出国未获准,贞观三年(629年)发生天灾饥荒,朝廷允许百姓自行求生,他趁乱出逃长安,经姑臧(今武威)出敦煌,辗转西域到达中印度摩揭陀国王舍城。一路上逃过虎口、拒过诱惑,小说中的“九九八十一难”在现实中只多不少,没有悟空、八戒、沙僧、白龙的护佑,玄奘只身靠着一股信念、拖着凡胎肉身生生扛了过去。

在印度佛教中心那烂陀寺,他潜行钻研佛学理论,后游历印度数国,曾在曲女城与五印上千学者辩论,任人问难,对答如流,后受各王邀请论道讲佛,被印度大小乘分别尊为“大乘天”和“解脱天”,名震四方。

贞观十九年,玄奘返回长安,受到唐太宗召见。太宗见其气宇轩昂、谈吐不凡,欲授官加爵,但玄奘不为所动,他只想译经研佛。皇帝看他志向笃定,就建寺招僧,助其译经。此后二十年,玄奘译出大小乘经论共七十五部一千三百三十五卷,是我国历史上译经最多的法师,还把《老子》和《大乘起信论》译为梵文,传入印度;他将西行见闻写成十二卷《大唐西域记》,后为《西游记》的原型。

(玄奘生平壁画)

玄奘生活的年代距今已经1300多年了,时间的鸿沟会模糊对信仰取舍的难易判断,让我们误以为古人的高尚是天经地义的。而实际上,不论古今中外,“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是亘古不变的市井哲学,世俗成功给今人的诱惑一点也不高于对古人的诱惑。

你能想象,在今天这样的花花世界中,一个人在青春韶华时献身理想、而在功成名就后还不屑享受吗?

你能想象,在今天这样的浮喧红尘里,一个人在无人问津时毫无怨言、而在众星捧月中还能穷经皓首吗?

今天出现这样的人有多稀罕,千年前的大唐出现玄奘,同样稀罕!

所以,这样的人,人类好几千年的历史了,加起来也屈指可数!

如果说,李世民作为千古一帝,是世俗成功的天花板,那唐三藏就是永恒灯塔,是人类精神的方向盘。

所以,李世民尊敬唐三藏,不止是敬他这个人,也代表了人类在感官世界之外,永远有形而上的追求。

(西安大雁塔外的玄奘雕塑,静立于大唐不夜城的歌舞繁华)

吴承恩的《西游记》是假的,但师徒四人西行返回长安后、到被佛祖接到西天受封之间的一段描写,即唐僧受唐王接见、开坛讲佛等是有史实根据的,上文提到的《大唐三藏圣教序》就被一字不落地记于最后一回——《径回东土,五圣成真》,李世民对玄奘的赞扬,也是吴承恩对西游的称颂,其中两句话给我触动颇深——“万里山川,拨烟霞而进步;百重寒暑,蹑霜雨而前踪。”

读到这两句话时,我正在自驾西行的路上,忽然有种重走先贤之路的感动,多了一些前所未有的动力。虽然路线、条件完全不一样,但路程的距离、寒暑的交替和烟霞霜雨的遭遇,是我们都经过的。而且在新疆的塔莎古道,我确实和玄奘有过几百公里的路线交集,其艰险之惊心动魄,让我对玄奘更生敬意。

所以,这趟从青岛出发,一路向西的自驾之旅,我决定叫它“西游记”。

和小说中,唐三藏出行前,唐王御赐袈裟锡杖还结拜兄弟、百官万民欢送的盛大隆重不同,历史上玄奘是逃出长安的,匆忙间不及充分准备。我虽然不匆忙,但是第一次自驾出远门,没什么经验,只带了些衣服和应急启动电源,就这样上路了,家里还有个轮胎充气泵,没想起来,后来路上幸运,汽车工具都没用上,但还是缺了一些东西,这点到后面遇上麻烦时再细说。

这天是2021年4月6日,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日。

下午3点多出发,加满油,驶上青兰高速,车不多,窗外的风景流动向东,雀跃的心情一路向西,听着轻快的《远走高飞》,迎着渐斜的夕阳余晖,4小时320km后,到达了济南。

三年前已经转过这座城市,作为途径站住宿一晚,另外也规划一下明天要去哪里。

出发前,要去哪些具体的地方,我一点都没有规划,正如我没有仔细考虑该带哪些东西。这一路都是,基本上前一天规划第二天的行程。什么叫“说走就走的旅行”,就是想那么多干嘛,先上路再说。

没有具体的规划,但有大致的方向:之前乘坐公共交通时遗漏了的、不便去的地方,自驾要去到。第一个要补的,就是应县木塔。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启程向西北而行,经河北,来到了山西朔州的应县。

(途径山西忻州平型关,抗日战争中的平型关大捷发生在这里)

应县木塔又名佛宫寺释迦塔,始建于1056年,高67.31米,是世界上现存最高大、最古老的纯木结构楼阁式建筑,曾获“世界上最高大木塔”吉尼斯世界纪录。两年前从太原去大同的路上就听闻木塔大名,这日得见,果然“浮图之丽,甲于宇内”,造型端庄,比例得当,轮廓优美,稳重大气。

木塔的珍贵不仅在于其材质和外形,还在于它的结构、工艺和文物、文化。

此塔为九层的双层套筒式结构,全塔没用一颗铁钉,靠木构件和59种斗拱卯榫咬合迭累而成。塔身内外悬挂52块牌匾和6副楹联,其中“峻极神工”为明成祖朱棣亲笔所书,“天下奇观”为明武宗朱厚照所书。

按说木塔易朽易毁,但千百年来,应县木塔雷击不焚、强震不倒、战火不毁,堪称奇塔,更神奇的是,塔中二层、四层的佛像肚内曾发现两颗佛牙舍利,使木塔成为国内少有的供奉佛释迦牟尼佛祖真身遗骨的宝塔。

木塔位于应县旧城西北角的佛宫寺内,是寺院的主体建筑,寺中还有大雄宝殿、钟鼓楼、地藏殿、观音殿等建筑,其中大雄宝殿始建于后晋天福年间,比木塔还早100余年。

参观完木塔已近傍晚,又驱车向北200多公里抵达内蒙古乌兰察布,加上白天从济南到应县的600公里,这一天在路上11个小时800公里,是整个自驾途中时间、距离最长的一次开车,也只有趁着一开始的兴奋,才有这样的劲头。

之前内蒙古自治区只去过呼伦贝尔市一个地方,所以这次自驾的重头戏之一就是内蒙,计划从乌兰察布沿着宽广草原一路西行,不过四月份的草原还没有“苏醒”,春天在北国来得稍晚一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宽广的沙漠,这是后话。

乌兰察布一夜后,第二天北上70公里,来到察哈尔右翼后旗的乌兰哈达火山群。

“盟”、“旗”是内蒙古自治区独有的行政区域,“盟”相当于地级市,“旗”相当于县,察哈尔右翼后旗是乌兰察布市中北部的一个“县”,以火山草原景观闻名当地,这里离北京不远。乌兰察布被称为“北京的后花园”,而此地的乌兰哈达火山群则是花园中荒凉(草还没绿)却引人入胜的特殊景观,是京津冀周边自驾游的热门景点。

乌兰哈达火山地质公园位于察右后旗北部的乌兰哈达苏木境内,占地65.9平方公里,共有大大小小数十处火山喷发形成的遗址分布在广袤的察哈尔草原上,是中国唯一的火山草原风光带。这里可以看到雄伟的火山锥、壮观的熔岩流、美丽的堰塞湖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据说冬季雪后,这里被冰雪覆盖的火山胜似日本富士山,而初春的火山是一座座散落在荒原上的“蒙古包”。

众多“蒙古包”中,最有名的是五号火山和三号火山。

五号火山在蒙语中叫作“郭达都希”,是地质公园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座火山,当地传说为太上老君的炼丹炉。1936年红格尔图战役中,蒙古族抗日部队把军马圈入火山锥,躲开了日军的飞机轰炸,火山为战役胜利立下功勋。如今不少情侣选在这里拍摄婚纱照,是借火山历经万年不变的永恒寓意希望自己的爱情长长久久。

三号火山蒙古语叫“吉贡都希”,外形与日本富士山类似,故游人也常称其为“小富士山”。游客可登上山口,俯视火山内侧的锥形结构。这座火山锥底直径约700米,高度约80米,喷发口径约180米,中心土层和周围溅落碎屑形成的土层颜色不同,像一只注视天空的大地之眼。

三号火山外围堆积的溶结碎屑中有一座孤零零的红色电话亭,似末日灾难后唯一留存的人类文明,虽然鲜艳,但与周遭漫无边际的灰碴相比,实在是渺小脆弱如洪水浮萍。实际上,相对于茫茫的宇宙,人类的文明在空间和时间上也是沧海一粟。地球在银河旋臂上远不如这座红色电话亭亮眼,更不用说只占地球时间50万分之一的文明,人类史上最放肆的野心、最雄伟的壮志、最彪炳的功绩、最刻骨的爱情、最深切的仇恨......在这个尺度下,也不过是流星闪电、过眼云烟。

一群蚂蚁,从最初的原生质团于某个节点进化诞生,开始一天又一天的觅食、御敌、交配、繁殖......如此周而复始亿万年,又在另一个节点逢生态灾变而灭亡,如果不是人类记录了它们的奋斗,何以证明它们的存在?

一群人类,也从最初的原生质团于某个节点进化诞生,开始一天又一天的觅食、御敌、交配、繁殖......如此周而复始亿万年,又在另一个节点逢大概率的互相残杀和一定会来的星球灾变而灭亡,谁来记录人类的奋斗?何以证明人类的存在?

46亿年的地球,也许以前存在过“人类”,138亿年的宇宙,也许某个星球诞生过文明,如果有,那么一定也有像李世民一样雄才大略的英雄和像唐三藏一样矢志不渝的行者;即便有,他们和两只忙忙碌碌的蚂蚁又有什么区别?他们兴许还不如蚂蚁——蚂蚁被“高维生物”记住了,他们只是我们脑海中如幽灵一样的幻想。再过46亿年,也许另一颗遥远星系的某个“智人”也会这么想——人类对他们来说就是那个幽灵一样的幻想。

想到这里,我忽然对人类为什么需要宗教和哲学有了除对抗痛苦以外的新的理解:欲望之后,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这可能是一个会伴随人类文明始终的问题,我在这个阶段找到的暂时答案是“生活禅”,即禅宗一支所倡导的:当下的生活本身就是意义,吃饭是意义,扫地是意义,走路是意义,胡思乱想也是意义.....所谓“即心观心,即受观受”。

所以我给予自己时间胡思乱想,也能从容地收住思虑、继续路上......

下一站——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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